第四百六十九章:浩瀚表白,周蕙誤會
眠風一中
周五,正午十二點。
校南牆邊的假山縫隙間,泉水順著小孔幽幽流淌,發出泠泠悅耳的奏樂聲,一片鬱鬱蔥蔥爬山虎抓住春天的尾巴,享受夏日充沛光照,以其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佔據了這片地方,偶爾有幾隻五彩斑斕鳥兒飛上,停佇高歌,微風拂過,像個頑劣的孩子,不經意掀起女生高束的短裙。
周蕙局促又期待的站在假山後,手中攥著一個棕褐色心形禮盒,手掌心因緊張微微,出了層汗,汗濕了禮盒帶子。
她伸出手,將被風吹亂的頭髮別到腦後,又拿出小鏡子,仔細檢查了一番自己的妝容和衣飾穿著。
一件淺白色露肩蝴蝶袖襯衫,搭配下半身鑲嵌細水鑽的亮眼超短裙,踩著一雙中跟黑色涼鞋,既遮蔽住了缺點,又展現出優點,一切都剛剛好,彷彿為她量身定做。
這一身衣服,是她攢了一年的零花錢,最後咬牙,狠了狠心才買下來的,為的就是這一天……浩瀚跟她表白的日子。
她人生里最重要的日子。
此時,她非但不覺得不值得,反而覺得裙子還不夠漂亮,待會他見到她,眼神不夠驚艷。
「喲,看那兒,有個妞!」
「露的不少,看著還不錯,尤其是那裙子,都快到大腿根了。」
「現在的學生啊,在學校不知道搞什麼呢,搞來搞去,反正就搞不好學習……」
一陣流里流氣的男聲傳來,入耳,周蕙心下有些忌憚的放下小鏡子。
校園護欄外的小路上,途經幾個修路工人,身上灰撲撲的,邊走著目光邊不懷好意的朝她身上流竄,時不時還朝她吹一聲口哨。
那淫—盪而赤裸的目光,一瞬間,就讓周蕙想到了某種不可抹殺的黑暗回憶,臉色煞白一片。
稻花香的那晚,那個骯髒的流浪漢,那種眼神,她都畢生難忘。
她以為,經歷過那樣的事,她這輩子都不會走出來了。
幸好,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是浩瀚。
他不僅不嫌棄她,還對她百般照顧,千般呵護,他也是喜歡她的。
即使他有時候性子急躁,很不耐煩,但她知道,他不會拋棄她的。
果然……
周蕙想著,漸漸抱緊懷中的禮物,臉色隨著呼吸,一點點平淡下來。
只要有他在,她什麼都不害怕。
什麼都能度過。
十二點五分、十二點十分、十二點十五分、十二點二十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此時雖已入夏,可乍暖還寒,加之一早天上就飄著毛毛的烏雲,這時更是朝一起聚攏,未及蔽日,冷風就一陣陣的朝大地上吹。
周蕙穿的單薄,倚靠在假山上,抱著雙臂,又怕冷風把唇色吹變了,便掏出兜里的唇彩,一遍遍描繪著。
從小到大,她沒打扮過自己,更沒用過化妝品,只偷偷看過花枝化妝,思想著,口紅應該描的越濃烈越顯眼,男生就越喜歡。
一直到十二點半的時候,荒涼的假山周圍,仍未出現任何人的身影。
周蕙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眼底有一閃而逝的慌亂,但很快被堅定打散。
浩瀚,應該還有別的事沒忙完,或者時間觀念差了點,肯定會來的。
她們約好了。
……
臨近一點,晨光文具店。
「今天怎麼擠啊?」
月亮一進店,就被撲面而來的滾滾人流驚住了。
她後退一步,老闆忙著收錢,抬頭看了一眼老熟人,「誰叫你們學生現在都趕著流行,過什麼520、521的,買禮物來了,你要疊星星的彩帶是吧?上午剛補的貨,在最北邊貨架三層。」
「謝老闆了!」
月亮笑意吟吟的擠了進去,逆著人流,好不容易才找到七色彩帶。
她隨意挑了幾個,準確出去結賬,但轉念又一想……其實也就差七個星星了,要不幹脆在這裡疊好再回去,陸景雲那廝,眼睛這麼毒,不能在送禮之前被他發現了。
「老闆,我先疊,再付款啊。」
「行~」
「欸欸欸,月亮月亮月亮,終於找到你了!」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熟悉急促的男生粗喘聲。
月亮疑惑的轉臉看了眼,浩瀚的髮型都被風吹亂了。
「幹嘛?」
「等到你和花枝分開的契機,真的是很難啊。」
月亮,「?」
她疊星星的靈感,還源於剛開學時花枝的話,當時她在疊星星,被她狠狠嘲了一通,現在啪啪啪打臉了,自然不能讓她知道。
「你有事?」
「先跟我出去。」
浩瀚不管三七二十一,拽住她疊星星的手臂就往外扯。
「喂,我才疊好三個,你放手……」
「等下再弄,我這個事情比較重要。」
「嘖……」
月亮看著火急火燎的他,攥著手裡的剩餘彩帶和星星,就這麼光明正大的逃單了。
「不重要,我敲爆你的狗頭。」
「重要!」
浩瀚把她拉到門口,眼底毛毛躁躁的神情褪去,轉而被嚴肅和認真取代。
月亮凝眉,上下覷了他一眼,一隻手裡提著一個黑色禮盒,另一手中拿著一把傘,主要是,今天穿的人模狗樣的。
「你……打算告白?」
「聰明!」
浩瀚激動的打了個響指,緊張的心情一下子就放鬆下來了。
就知道和月亮說話不費勁,花枝那個一根筋,可把他愁死了。
「這次又看上哪個班的小姑娘了?」
「我們班的。」
「我們?」
月亮頓了一下,眼珠子一轉,臉上原本無所謂的神采一下子凝住了,我們班的?
腦海中,登時蹦出來兩個人選。
「是周……」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帶你去個隱蔽的位置。」
「啊?你還害羞啊?」
「不是害不害羞的問題,萬一告白失敗,我這臉面朝哪放?」
「你還有臉面?」
「在你和鯨魚面前沒有就算了……」在花枝面前,裝也得裝的很爺們。
浩瀚不由分手的撐起傘,拉著她就往外走。
「你往這邊靠靠,頭上傷口別感染了。」
「我都結痂了,這怎麼下雨了啊?剛才我來的時候,沒下啊。」
「就剛剛飄的雨點,今天估計會有陣雷陣雨。」
「什麼?」
「你放心,晚上沒雨,頂多就濕個地皮,鯨魚的生日會不是定在食堂舉行嗎?耽誤不了。」
……
假山後。
烏雲蔽日,雲腳長毛,天上淅淅瀝瀝的開始飄起小雨,往來路過的老師、同學們紛紛都用手裡的公文包或書本擋在頭頂,一路狂奔。
可周蕙卻將心形禮盒牢牢抱在懷裡,不許它濕一個邊角,彷彿雨打著她並不重要,但不能打著她的禮物。
一點十分。
她從十一點四十就到了這裡,現下,足足等了一個半鐘頭。
可被等待的那個身影,卻自始至終都沒出現過視野。
或許……他早就忘了。
或者是,根本沒放在心上。
是她太心急了。
雨越下越大,勢頭漸有瓢潑端倪。
周蕙盤起的頭髮被打濕,幾綹微黃髮梢粘糊糊的貼在臉側,從下巴處打下的水滴,濺落在青石板上,帶著白色散粉的顏色。
她拿出小鏡子一看,臉上的妝已經被雨花了,白色上衣也緊貼著身體,把肩帶顏色形狀都清晰的映現出來。
難得的精心準備,卻被一場雨,弄得如此狼狽。
他……應該不回來了吧?
周蕙緊了緊手裡的禮物,心灰意冷,剛準備邁開腳走,抬頭之際,卻倏的看到了那抹心心念念的身影。
他手裡拿著傘,正朝這邊一路狂奔而來。
「浩……」
周蕙雙目發亮,激動的剛想喊出來。
男生側過身,露出傘下被呵護完好的小女生,一隻手,正小心翼翼扶著她的肩膀。
看摸樣,是焦急的斥責。
「你朝裡面來點,弄濕了,鯨魚能打死我。」
「到底什麼事啊?神神秘秘的。」
「喏。」
浩瀚將手裡的禮袋朝她懷裡搡去。
周蕙看到那一幕,整個人都呆住了,一雙明亮放光的眼睛像被頭頂的滾滾天雷擊中,無數陰雲頃刻間瘋狂擁堵進來。
月亮瞅了一眼了禮盒,給推了回去,「拿走,我才不幫你拈花惹草。」
浩瀚又推回去,「不行,這事只有你能幫我。」
月亮難得看他這麼認真,眸子輕睨,嘴角漸漸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浩瀚,不會是……花枝吧?」
「欸!」
浩瀚聽到那個名字,心裡緊張的咯噔一下,趕忙捂住了她的嘴,小聲道,「你怎麼知道的?」
「唔唔唔——(又沒有別人,你緊張什麼)」
從她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男生寬闊的肩膀俯下去,親昵的湊到小女生耳邊,一雙眸子熠熠生輝,側頰上儘是爽朗笑容。
罕見他如此開心,用如此溫柔的眼神看一個女生。
周蕙眸光閃爍,微張的唇瓣動了動,整個人身子朝後退了一步,手掌按在尖利的假山石上,狠狠的握著,直至石片削破肌膚,滲出一溜血液。
「鬆手。」
「我這不是……做賊心虛嘛。」
「你還知道你是賊啊?這麼鬼鬼祟祟、小心翼翼的,除了是怕花枝,還能是怕誰啊?」
「嘿嘿~」
浩瀚厚臉皮的嬉皮笑臉。
她和鯨魚就是不同性別版的X光線。
月亮接過他的禮袋,撐開瞅了一眼,SWISS—THINS的酒心巧克力,「可以啊,她最喜歡的巧克力牌子。」
浩瀚伸手撓了撓頭,小麥色皮膚上竟露出幾分不好意思,「還行吧,你幫不幫?」
「替你送給她?」
「嗯。」
「為什麼不親手送?」
「我……暗示了一早上,她跟個傻子似的,還以為我送給別人呢。」
不僅心意沒表成,還被一棒子打成了花心胚子,她就是對他有意見!
月亮好笑,「活該,誰讓你平時四處撩騷。」
「冤枉啊,怎麼你也這樣說我?」
「實事求是,就拿你和周蕙……」
月亮還沒說完,浩瀚就一臉憤慨的舉起三根手指,在她面前鄭重發誓,「天地良心,我和周蕙要有半點關係,就讓我天打五雷轟!」
他聲音洪亮,字字清晰的傳到女生耳中。
月亮被他一副忠貞烈女的樣子逗笑了。
「行了行了,你聲音這麼大幹什麼?有本事到花枝面前說。」
「我要有那本事,還來求你幹什麼?」
「幫是可以幫你,不過我得確認一下……」
浩瀚覺得有戲,兩眼冒光,積極道,「確認什麼,你說!」
「你這次是認真的吧?花枝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是三天打魚兩天晒網……」
「哎呀,姑奶奶,這就不勞你煩心了,到時候她一不高興,你就不高興,你一不高興,鯨魚自會來修理我,我不確定,敢豁出命去表白嗎?」
月亮一想,也是。
而且,花枝本來就喜歡他啊,這一對歡喜冤家要是成了,以後有的熱鬧了。
「那好吧。」
「你答應了?」
「嗯。」
「太好了,月亮,愛死你了!」
浩瀚心裡激動,忍不住張開雙臂抱了她一下。
「欸欸欸,注意一下分寸!」
「你頭髮沒碰到水吧,趕緊回班,別著涼了。」
浩瀚把撐開的黑傘完全撐在她身上,一路護著她朝高二教學樓跑去。
而假山後的女生,早已哭的不成樣子。
她懷裡的心形禮盒砸落在泥濘的泥土裡,手工餅乾濺落一地,濃妝艷抹被瓢潑大雨沖刷,白色的粉混合著黑色的睫毛膏,和厚重到妖艷瘮人的紅唇,被雨珠和淚珠凝聚在一起,像打翻的油墨,慘不忍睹,
女生哭著,笑著,最後仰天長長的嘶吼一聲,「啊——」
充斥著巨大絕望和心如死灰般的意志,眼神空洞的嚇人。
不是這樣的,一定不是這樣的。
猶記得,在宿舍走廊盡頭,她跟她說過的,浩瀚是她的救贖,是她的一切,她不能沒有她。
她也保證過的,她們沒有任何關係,沒有任何瓜葛的,現在……怎麼會這樣?
耳邊,全是男生鄭重的保重和開心到不能自己的笑容。
『天地良心,我和周蕙要有半點關係,就讓我天打五雷轟!』
『太好了,月亮,愛死你了!』
一字一句,都想沾染劇毒的尖刀,狠狠的朝她心裡剜。
騙子,她是個騙子!
她奪走了她的摯愛。
她也一定不會讓她好過,她要讓她死,讓她生不如死!
高二(1)班
月亮偷偷在廁所里疊好了七顆星星后,迫不及待的就跑進了班。
「欸,月亮?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花枝見她歸來,興奮的跑過來,看著她的傷口,「好了嗎?」
「好了,不好我能回來嗎?」
「那不一定,萬一是相思病犯了呢?」
花枝說著,月亮還真有點想得慌,側過她去看自己同桌……人呢?
「你懷裡揣的是什麼?給我瞅瞅。」
花枝伸手就要拿浩瀚送的酒心巧克力,月亮看見后桌的浩瀚在一個勁的給她使眼神。
浩瀚這個慫貨,不敢當庭送,怕被拒絕成狗,非得讓她到了宿舍再送。
「這個……是送給陸景雲的。」
「切~就知道,看一眼都不行啊?」
「我想,第一個讓他看到。」
「瞧你那個重色輕友的樣子。」
花枝朝她鄙視的豎了個中指,「班長在教務處。」
「他在教務處幹嘛?」
「還能幹什麼?商量關於學校對戚夢的處置唄。」
月亮,「……」學校這麼想不開,讓他參與商量,那後果絕對能說的比隕石降落還嚴重。
第一節課開始的時候,班級後門處,踉踉蹌蹌晃進來一個濕淋淋的身影。
「嗨,你看她,身上都濕透了~」
「就是,也不注意點,肩帶顏色都露出來了。」
「何止啊,你看她穿的多少,還化了妝,可惜都花了,像鬼一樣,嚇死人了。」
「沒有錢買防水的化妝品,偏偏還要學別人臭美。」
「那失魂落魄的樣子,不會是今天表白失敗了吧?」
班級后的幾個同學,看見周蕙后,一個個指手畫腳的小聲議論著。
陸景雲拿著一沓試卷,走進了教室。
「英語老師請假,第一節課自習。」
「耶~」
話落,全班人都沸騰了起來。
月亮雙手撐在桌子上,一雙水眸滴溜溜轉著,盯著講台上某個意氣風發的男生。
陸景雲也剛巧抬眸,看到了她。
終於回來了。
「哎呀,你們倆,膩死了。」
「是啊,鯨魚,你確定還要在上面看紀律?」
陸景雲起身收拾著書本。
月亮默默抿著嘴笑。
第五排后,一個渾身濕漉漉,連同桌都嫌棄的女生,卻滿臉陰沉的從抽屜里拿出一盒葯。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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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亮:為什麼倒霉的總是我?(微笑臉)
狗蓮:露出后爹微笑
亮亮:腦鯨,有人欺負我~
狗蓮:不孝女,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