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誰敢欺負我們江大少
「那呂老師您看……」
矮胖男老師拿著報名冊,有些為難的看著總評委和身邊剛才還一眾冷嘲熱諷的老師們。
眾人紛紛收斂了笑意,看向台上的表情漸漸正經溫和起來。
江逾交代的事情,那就算是黑的也得給塗成白的啊。
總評委頓了兩秒,拿過名單,默默覷了眾人一眼,二話沒說,低頭在原本畫了叉圈的名字上,勾了個勾。
眾老師仔細的聆聽著歌曲,權當做什麼都沒看見。
韓斌坐在第二排,目睹了總評委這一古怪的行為,又抬頭看了眼上面站著的那個磕磕巴巴,緊張的不得了的女孩子,嘴角露出一絲笑。
唱歌唱得好壞並不重要,能抵擋眾人異樣的目光,還成功堅持下來,就說明這個女孩子很不錯了,況且……她那麼漂亮。
演唱賽場因為江逾出乎意料的到來,平復了原本騷動不安的氛圍,幾個一直蠢蠢欲離席的女生,也都煞是安分的坐了下來,認真聽著演唱,更不敢像之前一樣不注意自己形象,大放厥詞的批評了。
805教室里,一時間恢復了最初的平靜祥和。
舞台上,花枝緊張的手都在抖,索性在月亮和元帥的安慰下,稍稍緩和,她努力平復心緒,見聽眾席的同學們和評委們的神情,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也漸漸平和了下來,她的自信心又回來了點,握著話筒,鎮定的唱著。
眠風一中這次組織的十佳歌手比賽,聯繫了蕭山台的小導演,現場拍攝的比賽視頻將在次日午夜播出。
他雖然也覺得花枝唱的不怎麼樣,但小姑娘勇氣著實可嘉,在眾人都拆台的情況下,依舊沒有放棄,而且光是這超高顏值組合,看上去就是一副養眼的畫。
這年頭,沒有點顏值,沒點噱頭,誰會大半夜看你無聊的學生歌唱比賽啊,於是,為了以示鼓舞,他特地調高了配樂的音量,順便帶頭鼓起了掌。
掌聲是有感染力的,導演帶頭鼓掌,全場一時間響起一陣轟動的掌聲。
舞台上的氛圍,也漸漸被帶動了起來。
門后,江逾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已經褪去,靜靜的帶上了手中眼鏡。
場內時不時還有不少女生轉臉去偷覷會長大人的顏值。
男生衣冠楚楚,身材修挺,唇瓣緊抿,單手插兜,鏡片在舞台五光的映射下,迸出一絲絲耀人心神的光暈,在筆挺的鼻樑上流溢著,惹人心悸。
在會長大人身上,總有那麼一種無限引人接近的神秘魅力,可一旦接近了卻又感覺與他隔著萬水千山。
他是最溫和的人,卻也正是這道溫和的屏障,把真心峰巒疊嶂了。
舞台上的三人,情況漸入佳境,起碼歌詞唱起來比剛才流暢多了,聽著調子也終於有了點《素顏》這首歌本該有的輕鬆、自信。
男生聚焦的目光定格在舞台最左側雲淡風輕的女生身上,久久粘連,就像出神了般。
在黑暗與光影交織的地方,他第一次露出卸下防備的表情,時間好像也隨著這種思緒,將人拽到最開始的時候。
——
1999年,江家大院。
那天是他的生日,父母兩方都請了不少親朋好友,院里院外也來了很多小夥伴,大多都是達官顯貴人家的孩子,或者是家族下屬子女,也是平時最喜歡跟在他身後叫著江大少的跟班們。
每個人都享受被推崇、追捧的感覺,但他不喜歡他們。
準確的來說,是瞧不起。
從小,他所接受的教育理念和人生信條就是與眾不同,他從一出生,就註定是天之驕子,註定會高人一等。
母親給他戴上生日王冠的時候,撫摸著他的臉龐,慈祥交代。
『小逾,對待客人一定要微笑、溫和,彬彬有禮,但絕不能親切、接觸,因為他們都和你不一樣,他們配不上你的身份,你將來是要做大事的人。』
『等你以後長大了就會知道,社會裡的人,多半都是趨炎附勢,阿諛諂媚的,根本沒有真心可言,生在官家的孩子,是沒有朋友的。』
『所有要向你拋出真心的人,都是騙子,想要謀取好處,因為在利益和危險面前,除了父母,誰都不會幫你一把。』
『小逾,你要記住了,把自己捧到至高無上的位置,才是最重要、最安全的。』
他的外公是首都副國—級高官,母親是國家發展開發銀行董事長,父親是富二代,不僅家世顯赫,而且為人勤懇誠摯,年輕時主動從基層做起,和母親聯姻后,事業更是平步青雲。
當然,那是他當時以為的。
那時候他還小,不知道什麼是紅三代、富二代,但初初懂事就隱約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和以後的前途,都是同別人天差地別的。
就像被上帝偏愛了一般。
有一條已經安排好的康庄大道,在光輝的召喚著他,甚至在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即使你不需要努力,以後也會是人上人。
父母位高權重,工作也一直很忙,那天生日聚會進行到一半,他們便接到市裡的電話要到首都開會。
母親疼愛他到了寸步不離的地步,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萬叔一定要把他照顧好,那時候大院里裡外外全是保鏢,十步一保安,百步一士兵,身邊還有無數吵吵嚷嚷,一股腦追隨著他的小夥伴。
總是會問一些有的沒的東西,誇讚他有別人想都不敢想的玩具,像故意搭訕,很無聊。
他很煩,也很孤獨,就像一隻被栓了腳的幼鷹,在別人都在努力練習盤旋的時候,他被護在羽翼下很好,一切都送到嘴邊。
不問他想不想要。
父親臨走的時候,把萬叔喊過去單獨說了幾句話,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說完后只見萬叔手忙腳亂的,一邊照顧著他,一邊擔憂的看著大院外一輛黑色紅旗車。
正值中午,當空的太陽火辣辣的灑下來,就連小夥伴們都忍受不了酷熱,躲在屋檐下乘涼。
忽然,紅旗車裡傳來一聲巨響,萬叔嚇了一跳,忍不住去開了車門。
他站在人群包圍的正中心,努力踮起腳尖,透過層層攢動的人頭,看見從車裡走下來一個穿蓬蓬裙的小女孩。
個頭不高,影影綽綽的,似乎比他小很多。
她似乎有些怕生,不太喜歡這種氛圍,萬叔怎麼拉著她,她都不願意過來,只暗自蹲在一顆大樹底下,手裡拿著樹枝杈椏不知道在畫什麼。
小小的他起了好奇心,也頭一回覺得自己被忽略了。
他皺起眉頭,思想竟有這樣不懂禮的女孩,居然不過來像他祝賀生辰。
心裡更多的疑惑是居然會有人對他不感興趣。
既然如此,他自然也是不會給她蛋糕吃的。
但鬼使神差的,他還是走了過去。
「你在幹什麼?」
古老的茂密桑樹底,樹影重疊,風吹葉響,他趾高氣昂的拎了一塊蛋糕走到她的面前,語氣驕矜傲氣的不得了。
那個年頭,過生日能有塊像樣的蛋糕吃就不錯了,更何況他的還是最精心DIY製作的小哪吒模型,多少小夥伴搶著要吃,就不信她這個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小姑娘會不動心。
小女孩看到了他的腳,踩在她畫的九宮格上,懵懵懂懂的抬起了頭。
那一刻,他承認,身體里有什麼噗噗噗的。
不是什麼複雜的情感,只是被這種前所未見的美貌衝擊住了。
母親常常帶著他到商業夥伴家中做客,給他介紹王伯伯的千金,李叔叔的公子,趙爺爺的寶貝孫子……
可從來沒有哪個小夥伴,能比的過她此時的驚鴻一瞬,他們既任性又胡鬧,也沒有半點她的乖巧。
面前的小女孩,潔白的蕾絲裙擺鋪落一地,兩側小臂像兩節細嫩嬌美的藕節,精緻的娃娃臉上,撲閃著漆黑靈動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澄澈一片,裡面倒映著他的身影和幾片零落的樹葉,就像一面最乾淨的鏡子、最清澈的湖泊,鼻子像是點上去的,和嬌嫩的唇瓣一樣,粉雕玉琢,流暢又好看。
母親說,這世上的孩子沒有一個能比得上他的。
他覺得,她勉強就可以。
年幼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是好看,也不知道什麼是心動。
只以為見到一個人想笑,想和她待在一起玩遊戲,應該就是很喜歡了。
他綻開了笑臉,微微蹲下身子,準備把蛋糕遞給她。
不想,她先一步推開了他。
「你踩疼我的方框了。」
她的聲音軟糯又好聽,和外表十分搭契,聽的人心坎里都酥酥麻麻的,可是語氣未免也太淡太不客氣。
踩疼了她的方框,難道堂堂的江家大少爺,連樹枝畫的方框都比不過嗎?
他曾沒有被這樣拒絕對待過,一下子就惱了。
「我就踩,就踩!」
他的腳不停地蹂躪在方框上,也不知道自己一時間從哪來的魔鬼心思,若是母親看到了,一定會斥責,她從不允許自己表露真正的情感。
那時候,或許是覺得她太美好,接近不了就惱羞成怒,就連母親一貫教的禮貌和風度都丟到了一邊。
他想著她一定會大哭大鬧,然後苦苦哀求他。
「哎呦,小少爺,怎麼一來就和小……別人鬧矛盾啊?」
萬叔匆匆忙忙跑過來,抱著他就要往回去。
「放開我!」
他大怒,一點都不以不饒,非要和她勢不兩立,非要看到她像別的小孩子一樣,為他馬首是瞻。
「幹什麼啊?」
「誰敢欺負我們江大少?」
「就是,這個小破孩是誰?為什麼不理少爺?」
屋檐下,一群避暑的小夥伴都跑了過來,紛紛站在他這邊指責著她,有的甚至朝她身上丟吃蛋糕的塑料刀叉和紙盒。
「別……」
萬叔忽然變得很奇怪,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護著她,憚於這裡都是豪門官戶的孩子,不好驅趕,只得用自己的身子擋在她的面前。
過了一會兒,他撥開萬叔,看著她。
小女孩像是旁若無人一般,低著頭,臉上沒有預料中的淚痕,嘴邊也沒有想象中的哭聲,只是依舊認真地上的方框里填著一些奇怪的數字。
他忽然覺得她就像一團疑雲,迷霧,誘人深挖,還想讓人把她佔為己有。
「我們把她趕走吧。」
「對的,把她趕走……」
小夥伴們還在繼續為難她。
他想,這次她若是聽話,乖乖吃下他的蛋糕,再叫他一聲哥哥,他就不為難她了。
「你還聽話嗎?」
他好心開口問她。
誰知,她又來了一句。
「地主家的傻兒子。」
「……」
他被罵懵了。
「呵呵,地主家的傻兒子,江大少居然被說地主家的傻兒子……」
身後的一群小跟班也沒頭沒腦的跟著傻樂呵。
他轉臉不悅的瞪了一眼,他們嚇得四處逃散。
「不許你這樣說我!」
轉過臉來,他又板著臉教訓她。
他忽然想,如果她能和自己生活在一起,他要一點點教會她禮儀,讓她成為一個真正的公主,比任何人都漂亮,讓所有小夥伴都嫉妒。
可她看上去好像並不在乎,也根本沒管他的話,依舊低頭用樹枝填寫數字。
他不知道哪裡來的好脾氣,蹲下來,很紳士的問道,「這是什麼啊?」
「和你說了,你也不知道。」
她的聲音實在好聽,他忍不住挨近,好讓耳朵更舒服點,「為什麼啊?」
「因為你笨。」
她抬起頭來,看笨蛋的眼神。
一瞬間,他憤怒的捏緊了蛋糕,想堵住她的嘴。
天底下怎麼會有她這麼惡毒……又這麼好看,還吸引人的小女孩呢?
太矛盾了,就像白雪公主里的惡毒皇后或者是巫婆,反正都不是正面的。
「你說了我就知道了,我才不笨,我是大院里最聰明的孩子,所有小夥伴都歸附於我。」
「哦。」
她冷淡回應,「一個笨蛋領著一群獃子。」
「你……」
他這一小會兒功夫受到的侮辱,比他出生這幾年加起來還多。
他氣急敗壞的,背過去不理會她,等著她像所有人一樣來哄他。
簡直是痴心妄想。
她看都沒看他一眼,彷彿覺得他是個無趣的人,換了個地方自顧玩自己的。
萬叔站在一旁,負著手,望著他們笑,笑容里有說不出的意味,彷彿覺得這種感情很神奇。
長大后,他才知道,萬叔那個時候應該是覺得,血緣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吧。
因為相同,所以相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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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的部分回憶,直接插敘在這裡,你魚和你亮的,後面會單獨拎出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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