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離開

  麵疙瘩湯,林怡然想起來了,那些匪兵問過自己會不會做,什麼樣子?她好奇的擠到婦人們邊上,伸頭看了一眼,哎呀,這都是什麼呀,粘乎乎的面用筷子刮到野菜湯里,面颳得難看死了,看著就……唉,要是以前看肯定沒食慾,可現在真想上前撈起來大吃一頓,吃它個撐飽,可惜只能想想而已。


  終於,大概下午一、兩點的樣子,這些兵匪們吃飽喝足了,后廚的雜事也告一段落了,他們可以自由休息一下。


  不停抹汗的林怡然也不想吃這口食了,找著機會準備開溜了,就在她準備開溜時,酒樓大廚給幫廚或是打下手的每人一個和著糠麩的野菜糰子。


  不知為何,她特別想哭,連自己嘲笑的麵疙瘩湯在這裡都是奢侈,真是……賊老天,你給我等著,她恨恨的吃了一大口野菜糰子,野菜糰子粗糙的能咯破喉嚨,可就這樣的飯食,還不一定能吃到,她奶奶的,都是什麼世道,還讓不讓人活,一邊暗暗發牢騷,一邊細嚼著吃下了第一口野菜糰子,剛想吃第二口時,發現幾個婦人只咬了一口就避著人塞到了袖袋裡。


  林怡然低頭看看自己的野菜糰子,小心翼翼的又咬了一小口,然後跟其他婦人一樣,塞到了袖袋裡,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抹了一下額頭,其實是在抹眼淚。


  是啊,下一頓都不知道在哪裡,這僅有的飯食,又怎麼敢都吃光,林怡然借著上茅廁溜出了酒樓,她找到藏包袱的拐角旮旯,掏出自己靠偷靠搶得來的唯二財產,迷茫的走在小鎮的主街道上。


  盛夏的下午,陽光毒辣,沒有一絲絲風,街道邊上幾棵有了年頭的柳樹,沒幾片葉子,艷陽高照下,枝條細長而無精打采地低垂著打著卷。


  沒有遮擋的行人,彷彿要被烤熟似的,林怡然想著要不要把包袱里的衣服拿出來遮擋一下,瞄了一眼自己的手,心想,已經這麼黑了,算了吧,再說,路上的行人都這樣,自己拿衣服遮擋,豈不是引人注目,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她麻木的跟著行人出了鎮子。


  林怡然出鎮口時,發現鎮口立著一個石牌,上面寫著『高林鎮』,這可是自己落在異世的第一站,她怔怔的看了好一會兒,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跟著稀稀落落的人群朝著未知的地方而去。


  出了鎮子走了一段路后,被太陽蒸得要發暈,林怡然停下來準備喝點水,剛從包袱里拿出牛皮水袋,還沒有拔掉塞子,就有人上來搶,嚇得她連躲帶避,好不容易保住了自己的牛皮水袋。


  搶水袋的是個瘦小而黑不溜秋的中年人,他沒想到竟沒搶到一個半大小子的水袋。


  林怡然穿著店小二服,梳著丸子頭,再加上黑瘦細長,她被人當成了小子。


  小個子中年男人齜著牙,眼眶繃緊,「臭小子,倒是有幾兩力氣!」說著,人再次撲了上來。


  林怡然覺得自己的氣還沒有喘勻,竟然再次被襲擊,很惱火,不再憐憫他跟自己一樣是個流浪逃荒之人,緊抱著水袋,抬腳就上。


  對不起了,姐可不是個好欺欠的主,姐的表舅可是培訓跆拳道的教練,姐雖然不是黑帶職業選手而是個業餘愛好者,可姐畢竟有身手不是,再不濟對付你這個流浪漢還是綽綽有餘的。


  果然不出林怡然所料,她只踢了兩腳,對方就被她踢趴下了,吃了個狗啃屎,抬起頭,臉上、嘴裡都是塵泥,不敢置信的看向她。


  林怡然居高臨下的看了他一眼,嗤笑說道:「這位大叔,一個人獨行,有時候並不是落單,而是俠客,懂不懂?」說完,拿起自己的水袋就大喝了一口有些甜的井水。


  邊上圍觀之人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喝水的林怡然,沒想到一個細細瘦瘦的伢仔子有這等能耐,有小心思的歇了自己的小心思。


  林怡然掃了一眼圍觀之人後,繫上自己的包袱繼續出發了,以她的閱歷,這些人都是一般平民百姓,殺雞敬猴后應當沒事了。


  果然,之後,一路上再沒有發生搶水袋之事,為了了解這個世界,林怡然憑著自己識人的閱歷跟人搭上話了。


  一個花白鬍子的老者和她對過幾句話后,直接笑著說道,「小兄弟,剛才那一手不錯啊!」


  林怡然輕描淡寫回以一笑:「過獎了,老丈,你這是去哪兒啊?」


  「投奔我女兒去!」花白鬍子挎著破舊包袱回道。


  「女兒家遠嗎?」


  「不算近,不過沒辦法,家鄉被毀,只能投靠女兒去。」花白鬍子回道。


  林怡然彷彿不經意的說道:「也不知道這仗什麼時候能打結束?」


  「結束?」花白鬍子搖頭,「這仗從我爺爺起就打著,就沒消停過!」


  「……」林怡然差點失口驚叫,爺爺輩起就沒停過,那這世道戰亂多久了?她想問又不敢問,欲言又止。


  花白鬍子沒有注意到林怡然的神情,抹了一把汗后說道,「自從大周朝四分五裂后,戰亂已經持續兩百多年了,照這情形,我是活不到戰停了,但願我兒子能活到太平盛世。」


  兩……兩百多年,我的個天,戰亂居然已經持續兩百多年了,那豈不是亂世,她佩服的看向老者,竟能在亂世中活到頭髮花白,不容易啊!

  花白鬍子彷彿知道林怡然驚訝什麼,笑道,「小兄弟,別以為我頭髮白了,年紀就大。」


  「那……那老人家你……」


  「我不過四十過三。」花白鬍子搖頭自嘲。


  「才……四……」林怡然簡直不敢置信,才四十多歲,頭髮、鬍子就白成這樣,他經歷了么?


  花白鬍子無限感慨的說道:「自從大兒、二兒徵兵戰死後,我的頭髮就全白了!」


  難怪!林怡然抿嘴有些難受,看了一眼跟在他身邊不足十歲的小男孩,「他是你的……」


  「我的小兒!」


  林怡然悵然的轉頭看了看荒涼的原野,盛夏的原野給人的感覺不是崢嶸,竟然是蕭敗,竟是如此世道,我要何去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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