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最後的電話
韓忍遲疑了，按照目前的狀況，周與桃做的第一件事應該是快速上車去醫院，可她現在卻問自己要手機。
有什麼事能讓她這麼著急？
「快呀！」周與桃催促道，干啞的嗓音里是急切與渴求。
韓忍拒絕不了她，從褲子口袋掏出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
周與桃拿到手機，如獲至寶，她強迫自己的發抖的手指停下來，去撥通通訊錄里的那個號碼。
亮著光的屏幕上，「庄扶南」三個字醒目亮眼。
僅僅是看到這個名字，周與桃的心裡就漫上了無限的苦澀。
身上被划傷的時候她沒哭，一路逃亡她也沒哭，但是現在，明明安全了，明明這個號碼就在眼前了，她卻感覺自己的淚意即將崩盤。
顫抖的手指鄭重地按下通話鍵，光潔的屏幕上甚至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泥點。
周與桃屏住呼吸，將手機緊緊貼到耳朵上。
她那充滿希冀的眼神無形中刺痛了韓忍的心。
讓她棄自己身體安危於不顧的事情竟然就是給庄扶南打電話嗎？
……
撐著傘的白襯衫少年抿住下唇，一言不發。
他的眼裡忽然湧上一股情緒，手腕一抬，將手裡的傘遞給了旁邊的保鏢。
而後，沉默著將正在打電話的周與桃橫抱起來。
周與桃兩腳凌空，眼裡全是驚訝。
韓忍的手隔著她身上的西裝穩穩地托住了她的腰，另一隻手則隔著她的裙子抬起了她的膝窩。他掌心的火熱溫度穿透那些薄薄的衣料，毫無保留地傳遞給了她。
「韓……」
「我知道你在給庄扶南打電話，你打你的，我送你上車。」韓忍冷聲說道。
周與桃望著他清晰流暢的下顎線，竟覺得此刻的韓忍是從未有過的成熟與不可反抗。
很像他的哥哥……
韓忍抱著周與桃朝等在一邊的轎車走去。
與其同時，打給庄扶南的電話也接通了。
「喂。」
周與桃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不自覺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就好像是在沙漠里走了很久，快要渴死的旅人，忽然看到一片綠洲在自己眼前展開。
一股暖流從她撲通跳的心臟里出發，瞬間擊潰身體里所有寒意與恐懼。
周與桃深呼吸了好幾下，才開口輕聲說道：「喂……」
對面的人好像愣了神，一時沒有回應。
周與桃有些手足無措，緊張的情緒充斥在所有神經末梢，她握緊手邊的衣角，鼓足勇氣說了兩個字。
「是我……」
「嗯，我知道是你。」
對面人的聲音還是那麼舒緩低沉，像供船舶停靠的港灣，緊緊是看到港口的燈塔，就足以讓人心安。
「我，我這邊出了點事，所以今天沒去成。雖然可能有點晚了，但我還是想跟你說一聲——」
「生日快樂，庄扶南。」
如果你要問，十八歲對於庄扶南來說意味著什麼，他可能會告訴你意味著成長與責任。
而如果，你想問他，十八歲成人禮收到最喜歡的禮物是什麼？
他會笑笑不說話。
但其實，他的心裡早就有了答案。
就是這一句，等了很久很久，終於親耳聽到的——生日快樂。
來自她的，獨屬於她的，成人禮祝福。
庄扶南站在機場的玻璃牆面，目光放到遠方正閃著燈光的飛機上，有那麼一剎那他會覺得自己已經飛在了高空之上。
有許多問題都藏在齒間，但他望著玻璃窗外的巨大客機，輕聲說道：「謝謝。」
已經坐到車裡的周與桃聽到這個回復，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要對自己說的，就只是這些嗎？
下一刻，溫柔的男聲穿過無數道路樹木甚至是河流，堅定有力地震動了她的鼓膜。
「這是我今天，最想要的祝福。」
他的尾音上挑，輕快而愉悅。
周與桃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才沒有哭出來。可同時，她又很想笑，複雜的表情在臉上變化，最後她深吸了一口氣，握住手機，對著話筒輕柔說道：「喜歡就好。」
韓忍看到此情此景，恨不得穿越回一分鐘前，把那個交出手機的自己暴打一頓。
他就不應該給她手機！
要不然也不會現在坐在這裡喝乾醋！
沉浸在喜悅與幸福里的周與桃根本沒發現身旁人的異樣，繼續專心致志地保持著與庄扶南的通話。
「你知道嗎？我今晚就要離開安北了。」
其實不用他說，周與桃也從他通過的背景音里聽到了機場廣播的通報聲。
儘管有過心理準備，但是她還是確確實實地感到了無言的難過。不想讓這份悲傷打擾他成人的快樂，周與桃壓下所有酸澀，語氣輕快地說道：「聽說你是要去國外讀大學了是嗎？恭喜恭喜呀。」
「嗯，去讀一年預科，明年正式讀大學。」
一年預科，四年本科，加起來是五年。
五年的時光啊，好像足以讓整個世界翻天覆地。
周與桃說不出話，但更不想掛掉電話，她牢牢攥緊著已經被她焐熱的手機，不放過庄扶南那邊的每一點音節。
短暫的沉默之後，庄扶南重新開口道：「我想要告訴你一件無足輕重的事。」
「什麼？」
「今晚第一塊蛋糕，我是想留給你的。」庄扶南說完，平靜無波的眼睛里終於有了漣漪。
他想給她的，不只是第一塊蛋糕。
在李秘書的成人禮流程之中，他特意在切蛋糕環節加了十分鐘。
這十分鐘里要做的事情，庄扶南在本子上策劃了許多遍，不停地推翻，不斷地重建。
最後敲定下的方案是最簡單的那一個。
把最大的第一塊蛋糕送給她，然後看著她的眼睛問她——「周與桃小姐，我已經成年了，請問你願意讓我成為你的男朋友嗎？」
庄扶南甚至預想到周與桃的反應。她可能會很開心可能會很懵，但是不管怎麼說，臉紅一定是第一件事。
一想到她瞪圓了眼睛，滿臉通紅的樣子，庄扶南就會忍不住輕輕笑起來。
機場冰冷機械的女聲開始播報：「前往M國的TH7839號航班的旅客請注意，您的飛機即將開始檢票，請前往46號登機口進行檢票。」
庄扶南看了一眼手中的登機牌，確定了說的就是自己的這班飛機。
周與桃也聽到了這串播報，兩人同時沉默了起來。
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問道：「那我們，還有機會再見面嗎？」
話筒那邊很快給出了答案。
他說：「你想見到我嗎？如果你想的話，我們很快就會再見。」
【作者題外話】：韓忍：我不應該在車裡，我應該在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