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沈謙質問,明達危矣
「三小姐,又散步嗎?」
是老花匠丁伯。
眼下正侍弄一盆白色植株,細長挺立的綠色莖幹,其上一朵白花怒然盛放,花心一抹嫩黃。
「海芋?」沈婠覺得有點像,但不太肯定。
丁伯搖頭:「是馬蹄蓮。兩者同屬天南星科,外形又極為相似,認錯也不奇怪。」
沈婠摸了摸花瓣,「很漂亮。」
「別看這花兒長得美,其實塊莖、佛焰苞和肉穗花序都有毒。」
「天使的外表,惡魔的心?」
丁伯:「您這形容倒是貼切得很!」
沈婠笑而不語。
這個世上,越美的東西越是有毒。
離開花圃,繞著園子慢走,不料會和沈謙迎面相撞。
兩人同時止步,中間隔了大約兩米距離。
沈婠目光平靜。
男人表情如常。
誰都不曾說話,四目相對,又同時移開。
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沈謙突然開口——
「我聽說你考試的時候遇到了一點麻煩?」
「嗯。已經解決了。」
「需要幫忙的話,告訴我。」
沈婠勾唇,微風拂動長發,為她恬靜的面容增添幾分溫柔,夕陽下,無限美好,令人嚮往。
「我會的。」
至於是真是假,反正說說而已,不用負責,也不必當真。
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化為一聲輕嘆。
對沈婠,他既矛盾,又無奈。
甚至因為權捍霆的緣故,隱隱忌憚。
想靠近,不敢靠近,也不能靠近,卻又狠不下心就此遠離。
便只能如現在這般不遠不近、不親不疏地處著。
沒有就此放下海闊天空的胸襟,也沒有放手一搏破釜沉舟的勇氣,第一次,他喪失了果決,變得優柔寡斷。
無數次夢醒,沈謙問自己想要什麼,可笑的卻是,他那顆糾結的心根本無法給出回答。
彼此無話,沈婠抬步離開。
沈謙站在原地:「我的承諾永遠有效。」
她狀若未聞,漸行漸遠。
……
走了半個鐘頭,太陽已經落山。
沈婠沒有第一時間回房,而是去飯廳給自己倒了杯溫水。
上樓的時候碰到沈如,她已經換下西裝,穿了一件白色晚禮服裙,妝容精緻,明顯是去參加聚會。
從打扮上看,不出意外,應該是平輩好友間的「私趴」。
因兩人已經徹底翻臉,都沒有主動打招呼。
擦身而過的瞬間,沈婠輕描淡寫:「還有兩天。」
沈如微愣,很快便反應過來她是在提醒她「驅逐李文瑾」的期限還剩最後兩天。
一抹冷笑爬上嘴角,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與諷刺:「不自量力。」
沈婠聳聳肩,彷彿並未在意,只是笑容多了幾分詭異與深沉。
裝神弄鬼!沈如暗罵。
丟下一聲不屑的輕哼,昂著高貴的頭顱,從容離去。
沈婠目送她背影走遠,站在旋轉樓梯第二階上,唇畔笑意逐漸擴大,眼神卻透出一股冷邃,猶如冰窟般嚴寒。
「兩天……很快的……」
一聲輕喃飄散在空氣中,若有似無。
……
「阿謙,有空嗎?」楊嵐輕聲問兒子。
「媽,什麼事?」
「老陳送阿如還沒回來,阿嫣又急著返校,你要是有空就送……」
「媽!不用了!我自己叫出租。」不等楊嵐說完,樓梯下到一半的沈嫣就迫不及待開口打斷,慌張的目光自沈謙臉上一掠而過,不做任何停留。
楊嵐擰眉:「你一個人怎麼行?不久前還接連發生了幾起計程車司機見色起意,姦殺女大學生的事,我不放心,反正你哥有空,讓他送你。」
「可……」
「媽說得對,我去開車,你帶上行李在門口等一會兒。」沈謙說完,不給她任何反駁的機會,起身離開。
「哥,真的不用,我……」
楊嵐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你哥都沒嫌麻煩,你還挑三揀四做什麼?」
「……」
「阿嫣?」
「……嗯?」她猛然回神。
楊嵐目露狐疑:「你怎麼心不在焉的?不舒服嗎?臉都白了。」
「沒……沒有……」
「行了,別磨磨蹭蹭,趕緊走吧,一會兒你哥該等急了。」
最後,沈嫣只能硬著頭皮坐到車上。
「等等。」
「哥?」她微微一驚,旋即怔住。
「真拿我當司機了?坐前面來。」
沈嫣勉強維持笑容,收回正欲拉開後座車門的手,轉而坐到副駕駛位。
「安全帶。」
「……哦。」
沈謙發動引擎,忽然:「阿嫣,你好像很怕我?」
「沒、沒有啊。」話雖如此,眼神卻飄忽閃爍。
男人始終平視前方,也不知看沒看見:「從小,你一撒謊就喜歡結巴。」
沈嫣一驚,不敢再開口。
「所以,你到底做錯了什麼?」趁著紅燈的間隙,沈謙突然轉頭,目光凌厲,彷彿要將她徹底看穿。
沈嫣慌忙避開,拒絕與他對視。
「看來真闖禍了。」一聲輕笑,意味不明。
某個瞬間,沈嫣有種無所遁形的慌亂,好像他什麼都知道了,那杯水,還有水裡的致幻劑……
直到燈變綠,沈謙轉向前方不再看她,沈嫣才長舒口氣,彷彿又重新活過來。
二十分鐘后,車停在G大校門前。
沈嫣從沈謙手裡接過行李,「謝謝哥。」
說完,作勢離開。
沈謙斜靠在車旁,神色莫辯,「不打算說清楚?」
沈嫣表情一僵。
「之前問你的時候,不還裝得挺像那麼回事?」在去醫院做尿檢之前,他曾經出言試探,那時的沈嫣可比現在鎮定得多,險些連他都矇騙過去。
若非穩妥起見,他永遠也想不起來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是的,沈謙在心理醫生的幫助下已經全部想起來,包括他去監控室調錄像,半夜闖進沈婠房間對她做的事、說的話……
這也是為什麼,他至今無法面對沈婠,只能盡量避免二人見面。
除了今天……
他聽說考場發生的事後,特意趕回家想看看她怎麼樣,卻從沈春江口中得知她徹夜未歸。
「哥,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沈嫣勉強扯出一抹笑,殊不知比哭還難看。
「那天晚上,你遞給我的那杯水……」
說一半,留一半,但也足夠令她心驚膽戰。
「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沈嫣面色大變,死死咬住唇瓣,既不否定,也沒承認。
男人冷笑:「看來,要把醫院的檢查報告擺在你面前,你才心服口服,是嗎?」
「你做檢查了?!」
「有懷疑,才想要求證。」
沈嫣面色慘白,「哥……」
「你太讓我失望了!」
「哥,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害你,我只是……只是看不慣你對沈婠的特殊和偏愛,我想讓你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所以你就對我下藥?」
「哥,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嗎?」
沈謙眼中閃過怒意,順勢逼近,抬手扣住她雙肩,一字一頓:「我曾經說過什麼,你都忘了?沈家不能內訌,不能對親人下手,你到底有沒有記在心上?!」
沈嫣被他猙獰的表情嚇到,這樣的哥哥已經不是她記憶中溫潤謙和的模樣,「對不起,哥……對不起……」
淚流滿面。
沈謙深吸口氣,收手,轉身背對。
「你好自為之,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說完,坐回車上,發動引擎揚長而去。
沈嫣站在路燈下,淚意朦朧中看見車越開越遠,她瞬間收起眼淚,從包里抽出紙巾擦乾淚痕,唇畔漾開一抹幾不可察的微笑,轉瞬即逝。
既然我的哥哥,已經變成沈婠的哥哥,還不如不要!
沈嫣轉身,拖著行李箱進了學校大門。
這一刻,她還是那個優秀的沈家小姐,無憂無慮的天之驕女。
……
沈婠是在考試結束后的第二天晚上接到沈春航的電話。
「婠婠。」
「小叔。」
「那件事我聽說了,並且調查結果也已經出來,證實與你無關,考試成績依然有效。不出意外,起航官網明天上午就會發布此事的具體經過及處分通報。」
這就是沈春航的高明之處。
沒有第一時間打電話過來做言語上的安撫,而是直接用行動說話,等一切塵埃落定,真相大白,比任何花言巧語都管用。
沈婠:「麻煩您了。」
「應該的。不僅僅因為你是我侄女,還因為起航校長的身份,我責無旁貸。」
「起航有您,難怪這麼多年屹立不倒。」
這話有幾分拍馬屁的嫌疑,但聽在沈春航耳朵里卻無比熨帖。
但下一秒——
「雖然您說事情已經查清楚,但我還有個疑問不太明白。」
「什麼疑問?」
「我跟那個女的無冤無仇,甚至在這之前連面都沒見過,她做這些事動機何在?」
那頭一頓,半晌:「抱歉,這點還沒弄明白,她人已經離開寧城。」
沈婠嗤笑:「弄明白又有什麼用?難道小叔會揪出幕後主使?也發個什麼處分通告?」
「你的意思是……有人指使?」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還有什麼更好的理由。」
「證據呢?」
「如果我拿出證據,然後呢?」
那頭一時啞然。
是啊,即便有了證據,證明確實存在幕後黑手,他沈春航又能怎樣?總歸不會越過國家機關進行懲處,他還沒那個權力。
「如果是應屆考生,無論那個人是誰,什麼身份,校方會立即取消他的入學資格,」頓了頓,「終身。」
這樣的回答,意料之中。
沈婠沒什麼多餘表情,聲音也一如既往的冷靜:「可惜,那人並非應屆。」
不是應屆,那就是往屆。
電話那頭,沈春航眼皮一跳:「這麼說,你知道是誰?」
「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會讓她付出代價。」
「你……」
「小叔,很晚了,再見。」
這還是沈春航第一次被人撂電話,卻半點氣也生不出來。
他不禁搖頭,摘下眼鏡放到一邊,揉按著眼角。
忽然一股香風襲來,女人的聲音猶如三月春水,輕柔瀲灧:「怎麼了?又為學校的事心煩?」
沈春航抬眼,朝來人露出一個笑,然後伸手將人攬進懷裡。
女人微詫,有些受寵若驚。
沈春航點了點她秀氣的鼻頭,「這回你猜錯了,不是學校的事。」
「那……是家事?」
男人眼神微暗。
女人便識趣地不再開口,安靜地任由他抱著。
「很多時候,你會發現你認為聰明的人,不是真的聰明,你覺得蠢的人,也不一定真的就蠢。」
女人點頭:「這倒是,畢竟,人作為高等生物,本就比單細胞來得複雜。」
「道理誰都明白,我只是……有點失望。」
阿如她不該走到這一步,偷雞不成,反倒自降身份。
沈婠那句「並非往屆」一出口,沈春航便猜到是誰。
雖然在血緣上,這兩人都是他的侄女,到底沈如和他相處的時間更長,且事關沈家顏面,牽一髮而動全身,他只能揣著明白白裝糊塗。
只不過沈婠最後那句「我會讓她付出代價」令沈春航莫名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但願是他想多了。
「世上本無事,您吶就別想這麼多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女人輕聲安慰。
沈春航點頭:「是啊……」庸人才自擾之。
「我煮了醒酒茶,溫度剛剛好,你啊以後別喝那麼多酒了,傷身體……」
那晚之後,沈春航眼皮一起在跳,心慌的感覺也時有發生。
終於,在考試結束后第三天,預感成真——
明達出事了!
------題外話------
今天立了個flag,不更一萬就表現剖腹,然而……flag倒了……
我真的儘力了,嚶嚶……
明天中午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