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這樣嗎
沈府更勝皇宮,同樣從兩個月前就開始布置,甚至連沈府連接皇宮的那條街道,都全部鋪滿了紅色的波斯毯。
江柔娶了一個兒媳,卻是第一次嫁女兒。
這個女兒將來可能要面對許多風浪,畢竟劉略的身份特殊,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永遠抗住群臣的壓力、他的後宮是不是始終只儲一位皇后,如果不是,江柔知道她一定會萬分後悔她今天的一切決定。
她是個忍不住淚的人,想著想著,就把自己想哭了。
她手上拿著一把牛角梳,眼淚吧嗒一聲就落到沈思的頭頂。
沈思抬頭一看,就看見母親的兩隻眼睛早已經紅紅的了,她『啊呀』的叫了一聲,忙用自己鳳袍的袖子去給江柔擦眼淚。
江柔一把拉住她的手,「做什麼呢,別把嫁衣弄髒了。」
沈思的鼻子也有點兒酸酸的,她靠在江柔的懷裡,道:「娘,我以後會經常出宮的,你別不高興了。」
江柔連呸了好幾聲,道:「小孩子家家的盡胡說,娘哪裡不高興了?娘是太高興了!」
說完,她繼續道,「你呀,總是太任性,皇宮不比家裡了,你一言一行啊,都要注意著,現在你是皇后了,多少雙眼睛看著你呀,多少人在背地裡等著拉你下來,若是被人抓到把柄,就是很嚴重的事情了,今後能不出宮,就別出來了,你在裡面過得好好的,娘才放心。
陛下公務繁忙,有時你也別太鬧騰了,他日理萬機,還要抽出時間來哄你,若是讓他覺得心累了……呸呸呸,看娘都糊塗了,在說些什麼不吉利的話,總之,成了親,你就要學著懂事些了,知道了嗎?」
江柔說了這麼一大段,其實沈思沒聽進去幾句,只是一個勁兒的胡亂點頭。
江柔把她按在凳子上坐下來,將手中牛角梳細密的齒插進她黑亮的發中。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再梳舉案又齊眉,比翼共雙飛。
有頭有尾,願我兒……永結同心佩。」
江柔的聲音有些顫抖。
真是不嫁一回女兒,永遠也體會不到那種心情。
自己捧在心裡的寶啊,就要讓給另外一個人了。
采香在旁邊,連忙給她遞了帕子擦了擦眼淚,「夫人,今天是小姐大喜的日子,您應該高興啊。」
江柔擦乾了眼淚,擠出一個笑容,「對,我應該高興,我的思思,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新娘。」
吉時到,沈思帶上鳳冠。
她是皇后,不同於普通女子出嫁,她需要和劉略攜手,完成封后大典,所有沒用蓋頭,頭頂鳳冠垂下來一串串冕珠,遮在面前。
出房門的時候,看見沈十三雙手負在身後,背對著門口,站得筆直。
聽見聲音,轉過頭來,沈思看見他的臉綳得緊緊的,似乎在極力隱忍著某種情緒,臉上的肌肉因為太過用力,都顯出重重的形狀來。
沈思俏皮的對他歪了歪頭,頭上的髮飾撞出清脆的響聲,「爹,思思出嫁啦,你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江柔扶著沈思往前走了兩步,站到他面前,沈十三沉默了老半天,終於,道:「將來若是受了誰的委屈,你就反了誰的天,皇帝也無所謂,有爹給你撐腰。」
沈思眼圈一熱,死死的忍住心中翻湧的情緒,道:「爹呀,你怎麼總是這麼……帥呢!」
沈十三想起許多年前,從蜀國回宮的那天,沈思被沈問牽著,在漫天的塵土中,迎接大軍凱旋,他騎馬在最前面,遠遠的看見了這個小人兒。
那時候她才到他膝蓋上面那麼高一點兒,圓圓的臉,圓圓的臉,像極了她娘。
沈思突然向前一撲,撲到沈十三懷裡,「爹呀,我知道你很難過,你千萬別難過,我會經常來看你們,你也不要讓娘難過,以後我就是皇后了,你要是讓娘難過了,我有權利打你屁股的哦!」
沈十三原本情緒很到位,一聽這句話,瞪眼道:「還沒嫁出去呢,你就要反天了!」
沈思摟著他的脖子,朝他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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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巍峨的宮門,封后大典莊重又嚴肅,年輕的帝后袖手站在長長的地毯盡頭,一步一步走向肅穆的祭壇。
百官位列,無數雙眼睛注視著他們,在場有多少人,就有多少想法。
大家都在嘆。
哎!
沈家的這個禍害啊!
陛下為什麼偏偏就看上她了呢?
這一天沈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累!
太累的!
光頭頂上那套頭飾,都壓得她喘不過氣兒來,另外還有厚重的禮服,真是悶得身上每一個毛孔都透不過氣兒來,皇宮裡的這些規矩啊,真是繁瑣又無用!
等所有的流程走完了,她靜靜的坐在棲梧宮內,首先做的就是把這一身行頭卸了,嚇得一眾小宮女兒臉都白了。
就在半天之前,江柔還在囑咐她不要任性,結果就這半天的功夫,就全被忘的乾乾淨淨。
卸完了這一身,倒在床上一沾枕頭就睡著了,那些宮女是既不敢喊她,又不敢不喊她,一直拖啊拖,終於拖到了劉略回來的時候。
為首的一個宮女壯了膽子,就要上前喊醒沈思,結果反倒被劉略攔了下來。
劉略把宮女們都趕了出去,所有的繁瑣禮節,也就被他省略了過去。
他坐在床邊,看著這張日日想見,卻害他日日相思的臉,心中十分複雜。
終於……是我的了。
劉略坐了一會兒伸手拍了拍沈思的臉,輕聲喊她,「思思?」
沈思睡得沉,喊了好幾聲才喊醒。
她才睡醒,迷糊得很,看著劉略,便拱進他懷裡,雙手圈在他腰上,一閉眼,就又要睡過去了。
劉略哭笑不得,「思思,今天是我們的新婚夜啊……」
沈思好像沒聽見。
劉略把他放在床上,自己蹬掉了鞋子睡上去,把她摟在懷裡,手腳就開始不老實了起來。
沈思睡得迷迷糊糊,硬是被吻醒了。
(省略)
天微微亮的時候,才睡下不久的沈思睜開眼,一看外面——時辰到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熟睡的劉略,輕手輕腳的從他懷裡梭了出去。
穿戴完畢,帶著從沈家陪嫁來的丫頭墨竹來到御花園的時候,那裡早已經等了一個人。
她面對那池人工湖,不知道站了多久,身上都微微帶了些霜,一看就是在這裡等了整整一夜。
這正是——昨天負責封后大典安保工作的風千露。
昨天,乃至今天,甚至是後天,整個皇宮的安保工作,都有風千露負責,其他人協助。
沈思遠遠的喊了一嗓子,「嫂子!」
風千露腳下一滑,差點兒給栽到水底去。
她轉身,默默行了一禮,「皇後娘娘今日大恩,風家沒齒難忘。」
沈思爽朗一笑,「都是自家人,客氣什麼。」
這一句一句的,是鉚足了勁兒把風千露往套裡帶。
風千露那個幽怨的眼神兒,差點就要從眼睛裡面溢出來了。
沈思道:「快點兒吧,我估計劉略哥哥就要醒了,他睡得很淺的,要不了多久就該發現出來了。」
墨竹有些不確定的問,「娘娘,我們……真的要這樣嗎?」
沈思囑咐道:「昨天教你的,都記住了嗎?等會兒要是說錯了,當心我找你秋後算賬哦。」
沈思咧了咧森白的牙齒,那模樣,竟然有點兒像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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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略是被嘈雜的『抓刺客』的聲音驚醒的,他猛然坐起來,下意識的摟了摟懷中——空的!
他一個激靈,正準備喊人,永豐就匆匆忙忙的跑進來,噗通一聲跪在床前,一臉死了爹媽的哭喪樣,「陛下,不好了!皇後娘娘被刺客推進水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