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耿於懷
時間一轉而逝,轉眼就到了沈度的誕辰。
江柔和沈十三自從去了盛京就沒了消息,估計是回不來的,誕辰要宴請群臣,宴席設在了榮王宮。
按照慣例,臣子們的賀禮是要當場獻禮的,如果沈度喜歡,就會賞,如果覺得一般般的話,就會誇獎兩句,讓人收起來。
可今年卻沒有,群臣在入宴的時候就交了賀禮,然後領賞。
每一個人都有。
關於這一點,眾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這到也無傷大雅,他們反而還賺了,沒什麼可怨言的。
張揚對賀壽的歌舞很感興趣,沈度早就看膩了的東西,她看得目不轉睛。
下面鬧哄哄各自勸酒的時候,沈度就坐在上面,親自挽袖子給張揚剝蝦剝桔子,看得小太監心驚膽戰的。
主子把他們的事情做了,他們做什麼?
直到宴罷,人群散去,沈度和張揚脫去繁重的禮服,手挽著手回家。
路過一家酒肆的時候,張揚『咦』了一聲,拉住沈度,「宋嘉木?」
這一聲不光是沈度聽到了,連正在裡面喝夜酒的宋嘉木也聽到了。
宋嘉木醉得兩眼迷離,聽見聲音才恍然看過來,看見是他們,似乎驚了一下,立馬拔腿就跑。
權勢就是這樣的東西,你就算不想走,也有人推著你走,就如宋嘉木,他就算裝傻裝不懂,下一次,就不是這麼溫和的手段了。
這次是看在張揚的面子上,委婉的警告他,下一次,給他安上一個刺殺親王的罪名直接腰斬於市也不是不可能。
他已經不能再出現在張揚面前了。
張揚動作稍慢了點兒,進去就見不到人了。
她疑惑道:「看見我跑什麼?」
沈度面不改色,道:「可能是喝上頭,認錯人了,以為是哪個對頭。」
從酒肆離開的時候,張揚頻頻回頭,還是很不解。
宋嘉木半月前就失蹤了,她去宋氏古董行的時候,哪裡已經變成了一家珠寶坊,老闆說以前在這兒賣古董的人搬走了。
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直接就消失了,張揚想找,結果發現根本就無從下手。
因為沈家的名頭不太好直接往外祭,她和沈思沈問壓根兒就沒告訴任何有關她們的信息,同樣的,等準備找人的時候,張揚才發現,她們對宋嘉木,其實也是一無所知。
她失落了兩天,情緒才漸漸好轉起來。
沒想到這次見到了,對方卻拔腿走。
她什麼地方得罪他了?
沈度見她又低落,便道:「別難過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不是所有人都會陪你走到最後的。」
張揚抬頭看著他,他又補了一句,「除了我。」
兩人回家,洗漱過後就歇下了,張揚怕癢,沈度就故意用嘴唇婆娑她的耳朵,她癢得直笑,笑著笑著,鬱悶的心情就不那麼鬱悶了。
沈度才拍著她的背說,「今天累壞了吧,睡吧。」
張揚一下反應過來,整顆心都暖洋洋的,攬著他的脖子,感動得只會說:「沈度,你真好。」
舅舅是個粗人,養她的標準是活著就好,沈度讓她知道,原來有忍可以這麼耐心的哄她,只為了讓她開心一點。
沈度無恥的給她洗腦,「因為這世界上我最愛你。」
後來張揚枕在她的臂彎裡面睡著了。
半夜,有人輕輕的將窗桓叩了兩下,沈度睜睜開眼,小心翼翼的把張揚從臂彎上放下去,披衣起身,悄聲的離開了房間。
門外,一個全身黑衣的侍衛恭敬的等著,見他出來,就道:「殿下,人帶來了,就在前廳。」
沈度點點頭,去往前廳。
前廳是半夜裡,沈府唯一還亮著燈的的地方,裡面一個男人被五花大綁扔在地上,嘴裡還塞著一塊擦腳布。
正是宋嘉木。
沈度進去坐在上座,朝那侍衛看一眼,道:「取了他的布。」
侍衛點頭,拿了宋嘉木的塞嘴擦腳布。
沈度輕輕的敲擊著光滑的桌面,緩緩道:「宋公子是覺得……有什麼不滿的地方嗎?」
他只薄薄的披了一件外衫,隨意的坐在那裡,就是一個矜貴的貴公子,看上去高不可攀極了。
沈度跟他爹不同。
沈十三是滿身的殺伐之氣,就哪兒一坐,不說話就可以嚇哭兩個小孩兒。
沈度的氣勢是內斂的,貴氣之下藏著的,仍然是殺與伐。不過,還多了算計。
宋嘉木為了不讓自己躺得太難看,努力的坐起來,喘了兩口氣后道:「殿下何出此言?」
沈度道:「若不是不滿意,怎麼還故意來演一出?」
宋嘉木一愣,隨後窘迫起來,「我沒有。」
坦蕩的人就是不會說謊,連早先打好的腹稿,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又很多搪塞的理由,裝失憶,裝無辜,甚至直接裝醉死過去,需要人拿水潑臉才能醒過來的那種。
可是事到臨頭,什麼也說不出來。
沈度微微向前傾了傾身,盯著他嗡動的嘴唇,「看來,確實是有些不滿,宋公子是覺得錢少了,還是想要更多?或者我該給一個官職?詔城不能待的話,可以做地方官,一樣的是土皇帝。」
宋嘉木激動起來,「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一激動,就想要站起來,但他被捆得像個粽子,全身上下除了手腳,也就只有兩偏嘴皮子可以動。
甚至在沈度的暗示下,那侍衛繩子綁得特別緊,這麼長時間過去,他都已經感知不到手腳在哪裡了。
沈度反問,「哦?那宋公子是什麼意思?」
宋嘉木垂下眸,吞吞吐吐半晌,才很小聲,很小聲的道:「我只是……只是想看她一眼,沒什麼其他的意思。」
沈度蹲下身來,與他平視,嘴角多了一抹冷笑,「我記得,上次我去宋氏的時候,宋公子坦坦蕩蕩的跟我說,對我夫人並無非分之想。」
不知道怎麼回事,宋嘉木突然覺得有些害怕,他咽了口唾沫,道:「不,不是得到,就是朋友之間的,好久不見,有些想念了。」
沈度道:「想到故意買醉給她看,故意在酒肆裡面等著我們路過,故意見著我拔腿就跑?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你是被我逼走的?費這些心思做什麼?」
宋嘉木一下被揭破內心所想,慌張了一瞬間,然後他頹然跪跌在地,「殿下以權勢逼我,我不敢不從,可作為朋友,我想告訴她一聲,我並不是不聲不響就離開,有錯嗎?
殿下生來在雲端,不會理解我們這些小百姓的苦楚和情感,我們雖然身份地位,可也是有七情六慾的,殿下這般,太過強人所難了些。」
「你若想不想留個不辭而別的名,大可以留書一封,隨便扯個借口也是一樣的,非要不聲不響的走,不是就等著張揚懷疑我的那一天嗎?」
沈度嘴角噙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並沒有對他強權壓人做出解釋。
也沒什麼好解釋的,畢竟他就是這樣做的。
可是,他哪裡是生來在雲端,他所吃得苦,受的罪,如今的辛勞,配得上今日的權勢。
宋嘉木已經不打算再解釋,閉眼道:「算是吧,如今我也沒什麼好說的,要殺要剮,殿下請隨意。」
到真是個血性的男人。
「我殺了你,她豈不是要恨我一輩子?」
宋嘉木帶了三分譏笑,「殿下權勢滔天,你自己不說,張揚怎麼會知道?」
看來,這個年輕的老闆對沈度的做法耿耿於懷呢。
不過也是,這個年紀,正是應該嫉惡如仇的時候,如果他再大上幾歲,再被歲月磨平些稜角,也不知道會不會發自內心的感謝張揚為她帶來一筆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