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更

  那士兵被踹得滾了好幾圈,停下來后重新調整姿勢,跪在地下道:「陛下,那大秦的沈戰帶人圍宮了!」


  「什麼?」


  唐寧以為自己聽錯了。


  先不說沈十三已經被抓了起來,就算是他逃了,他哪來的兵力圍宮?

  禁軍都被炸死完了嗎?皇城的駐軍也憑空消失了嗎?


  天衣無縫的皇都布防,難道就是一堆垃圾嗎?


  那士兵重複了一遍,「沈戰不知道哪來的兵,已經將九個宮門全都堵住了,正往裡面殺來,去調兵的周統領不知道為什麼一直都沒有回來,林統領也已經死在了大火中,禁軍無人指揮,任那沈戰在宮中來去自如,已經要殺到德興宮了陛下!我們該怎麼辦啊?」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無數甲胄光亮的士兵魚貫湧入,沈十三看了看這一堆人,道:「都聚在一起了?正好,也省的我再一個一個的找出。」


  他連鎧甲都沒有穿,還是剛才那一身常服,提刀在別人的家裡如入無人之境。


  唐寧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的問,「沈戰!誰給你的兵?」


  沈十三將刀挽了個花,神色睥睨,「憑什麼要告訴你?」


  唐寧突然就看見了站在後面的唐勛,「唐勛,你這個叛國賊,你怎麼有臉去見父皇!你……」


  他突然頓住了,很多事情,好像就串聯來起來,正想再說,哪知沈十三招呼都不打一聲,直接一步上前,橫刀一掃,他的後半句話卡在嗓子眼兒里,和他滾落的人頭一起落在了地上。


  霎時,德興宮裡響起一片尖叫聲,有孩子的,有女人的。


  沈十三聽得耳根子疼,「閉嘴!」


  他說話是真管用,哭聲戛然而止,誰都不敢不閉。


  「給你們一個自盡的機會,不想死的等著我找人來幫你們。」他道。


  一個妃嬪突然膝行上前,拉住沈十三的衣擺,哭道:「沈將軍!孩子都是無辜的,我們可以死,能不能給孩子留一條生路?」


  那幾個有孩子的妃嬪附和道:「請將軍饒孩子一條生路。」


  沈十三抬頭看去,幾個年紀不等的孩子都縮在角落裡面,怯怯的看著他,乾淨的眼神讓人忍不住心軟。


  他們還不懂什麼叫做死亡,就已經直面死亡。


  「皇室里,哪怕一條狗,都不是無辜的。」沈十三挪開與孩子對視的眼睛,冰冷無情道。


  「動手吧。」他轉身出了德興宮。生在皇室裡面就是錯,國家昌盛,你就享榮華富貴,國家衰敗,則當以身殉國。


  皇子皇孫的命運,本來就是和國運連在一起的。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如果留下一兩個,將來等孩子長大,走上復仇之路,便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沈十三既然答應了,屠盡大燕皇室滿門,那就是滿門。


  不僅是因為這個,還因為大秦帝國。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現在的一時心軟,很有可能造成將來整個大秦帝國的崩塌。


  盛世繁華的路,總有人要來奠基,一統天下的路,總有人要來背負血債。


  這就是那個攔路人說的,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沈十三其實沒費什麼力,那攔路人給了兵,安排好了一切,他只要帶頭往前殺,掛一個名字,讓天下人知道,這大燕是滅在沈戰手下,就足夠了。


  第二日,大燕皇室一夜被滅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僅僅一天就傳遍了整個天下,大燕內亂,臣子各自為政,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燕國一時哀嚎遍野。


  這時,大秦皇帝表示,願意將大燕納入諸侯國,一時間,又是一片狼煙。


  有同意的,有不同意的。


  同意的,也就同意了,不同意的,基本上第二天就被發現暴斃在家中,


  等不同意的死完了,就只剩下同意的了。


  大秦迅速接管了燕國,用最快的手段將民心安撫下來,暫時由大燕原首輔監國,等待大秦分派人手下來接替國政。


  山川大陸,四夷六合,歷經百年,終於在元興帝劉放手中,江山一統治。


  回程用時三個月,沈十三歸心似箭。以前打仗的時候一走好幾年也是有的,這幾年可能是年紀大了,老是會想家,以前回京於公於私都應該先進宮。


  一來是京中沒什麼好見的人,也就是一個皇帝了,二來也是要述職。


  剛踏進城門口,江蘊都還沒來得及反應,人就不見了。


  過了這麼久,百姓們又見到了那個囂張得鬧市縱馬的沈將軍。


  只不過速度太快,剛看清臉,還沒來得及驚呼,就只看得到一個馬屁股了。


  總是覺得很神奇。


  想當初沈將軍跳江的時候,那是鬧出了多大的動靜啊,整條江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官船,長達一千多里的流域,一直撈了一個多月,耗費無數人力物力。


  結果現在死在廣陵江的沈大將軍,活了。


  不僅活了,還滅了人家一個國家。


  眾人感嘆,跳個江都能跳出個天下歸一來,要不說人家怎麼能當將軍呢。


  江柔是在江蘊出發的時候知道沈十三還活著,一直苦苦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他回家的時候。


  沈度已經班師回朝,一家四口,一早就已經門口等著了。


  街尾傳來噠噠的馬蹄聲,光聽這聲,江柔就能夠確定是沈十三。


  只有他,才能把馬騎得像要飛一樣,馬蹄聲如同疾風驟雨。


  一別近一年,沈十三發現兒子媳婦都變了些。


  沈思看著是變了,但又讓人不知道遍在了哪裡,反正就像一個更加精緻的瓷娃娃。


  沈問拔高了些,臉硬朗了些,眼窩也深了些。


  沈度……


  沈度臉上多了一條疤,沒有鄒平的那麼長那麼深,可縱橫了小半張臉,依舊破了相。


  經歷過沙場的人,氣質也要不一樣些,原先給人穩重可靠的感覺,現在穩重中多了一絲鋒芒和銳利。


  至於江柔……瘦了。


  她這個人就是這樣,精貴得很,稍微一不捧在手心兒裡面養,她就要掉肉,讓沈十三頭疼不已。


  沈十三翻身下馬,誰都沒來得及跟他說話,他一伸手就把江柔攬在懷裡,「高不高興?」


  他說話一般簡明扼要說重點,這句問的是,老子回來了,高不高興。


  他感覺懷裡的人不易察覺的點了點頭。


  他將兩人的距離拉開,覺得這情節跟他想象中的有點兒不太一樣。


  江柔愛哭,一般他要是蹭破點兒油皮,她都急得團團轉,要是再受點兒眼中些的傷,保准哭得稀里嘩啦的。


  雖然他自己不覺得吧,但是按照她的思維來講,這就是個生死大關。


  不是應該看見他就直接哭暈過去嗎?

  不是他要這麼想,是這事兒江柔真的做過!

  沈十三一雙手捧著江柔的臉,翻過左面看看,又翻過右面看看,結果只看到了一臉的笑。


  江柔眼睛都是彎彎的,裡面像住著星星有一樣,「你在看什麼吶,不認識了?」


  沈十三有點兒納悶兒,「沒什麼。」


  以前吧,看見她哭就想她別哭,免得哭壞眼睛,可是現在吧,她真的不哭了,他心裏面竟然有點兒酸酸的感覺。


  不是醋酸,是心酸。


  感覺自己不重要了。


  「沈戰?沈戰?你想什麼呢?都到家門口了出什麼神啊?」江柔握住捧她臉的手,問道。


  沈十三突然一驚,就醒過神來了。


  媽的!想什麼呢?跟個娘們兒似的。


  沈將軍迅速的收拾了自己那點兒酸唧唧的心情,摟著江柔,進門的時候感覺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等等!


  都已經跨過了門檻的沈大將軍又退了出來。


  他退到大門口的三丈之外,看著腦袋頂上的那塊『榮國公』匾額,從靈魂深處開始懷疑自己,「我走錯門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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