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更

  大燕不宜久留,一找到人,他們決定當天晚上就離開,他們的人馬在這人留了不短的時間了,燕皇帝不可能一點兒都沒發覺,還是早走早脫險。


  沈十三瞅著唐勛怎麼都不對眼兒,現在他只要看見姓唐的手就癢,看唐勛的時候眼睛里的綠光都要冒出來了,看得對方是直抽抽,拉著張曼蘭連連說,「我就不該跟你來的,真不該來的。」


  這眼神,恨不得活吃了他一樣,忒嚇人了。


  夜晚關口要關,他們要趁著閉關之前離開,太陽一斜西,眾人就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聽見一陣暴力的敲門聲,眾人的神經頓時緊繃起來。


  是誰?


  有誰會來敲這座院子的門?


  還沒等他們想出某種可能,突然『咚』的一聲,院門連著院牆都一併被推到,濺起一陣灰塵,十來個人被從外面扔進來。


  江蘊一看,頓時沉了臉。


  這些全都是在外面放哨的千機樓諜者。


  小小的院落被裡三層外三層的包圍起來,身著黑甲的大燕士兵提著冷冰冰的刀,冷冰冰的看著他們。


  一個人從包圍圈外走進來,「江大人,恭候多時了。」


  來人年紀有些長了,兩鬢斑白,臉上的皺紋也有些多,但五官依舊端正,樣貌之間和唐勛有三分像,面部表情強硬,一看就是霸道專橫的主兒。


  這人一點也不低調,身著大黃袍,胸膛綉著一條威風凜凜的五爪金龍,身份自然不言而喻,不是唐寧又是誰?


  他看向混在地方陣營里的唐勛,道:「多謝皇弟的消息,不然今日,皇兄恐怕就要將此人放走了。」


  頓時,江蘊和沈十三都下意識的離他遠了些,戒備的看著他。唐勛心頭一窒,不由自主的抬頭去看張曼蘭。


  她也是靜靜的看著他,眼中一派平靜,沒有質問,沒有憤怒,也沒有失望,像是在等著他說話。


  唐勛只說了六個字,「不是我,你信嗎?」


  張曼蘭淡淡點頭,『嗯』了一聲。


  頓時,緊緊擰在一起的心自己就鬆開了,他往張曼蘭身邊站了一步,看向唐寧,嬉皮笑臉道,「看見了吧,有人信我。」


  他像個搶到糖果的小孩兒,迫不及待的炫耀著。


  唐寧搖搖頭,「真是朽木不可雕。」


  唐勛不在意他說了什麼,朝他翻了個白眼兒。


  唐寧一眼也不想再看見他,道:「沈將軍,江大人,張大人,你們是自己請呢,還是我來請你們?」


  看見江蘊臉上表情的時候,唐寧愣了一下。


  除了開先見著重甲精兵的時候見他的表情有點異常之外,然後就一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真是討厭極了,他不喜歡看見這樣的人,不喜歡看見這樣的表情。


  江蘊道:「陛下盛情邀約,本不該拒絕,不過,今日恐怕是不行了。」


  唐寧道:「江大人搞錯了,行不行,不是你說了算。」


  他打了一個手勢,圍住小院的士兵齊齊向前。


  「看來陛下的還未歸朝的大軍是不想要了。」


  並不是很重的一句話,卻讓唐寧瞬間寒了臉,讓縮小包圍圈的士兵們停住了前進的步伐。


  「你什麼意思?」


  江蘊不急不緩,「沒什麼意思啊,就是意思意思。」


  唐寧被耍了,一怒便要拿人,江蘊又在這個節骨眼兒道:「大燕出征的士兵還剩下了二十來萬人,如今……是大秦的士兵了。」


  唐寧明白過來,怒喝道:「無恥小人!」


  江蘊道:「一般無恥,比你稍微好一點。」


  盟軍打了勝仗要班師回朝,江蘊的意思是,大秦士兵打完仗就恬不知恥的將刀劍對準盟友,俘虜了大燕士兵。


  這種事情是相當無恥加卑鄙的,古往今來基本上沒人敢做,不然是一定會被載史冊,萬古『流芳』。


  今日的盟友,如果往日變成敵人再打,那是一回事兒,可如果明明還在一起稱兄道弟,你轉頭就把到架在我脖子上,那又是另一回事兒。


  這種舉動簡稱無恥下流,背信棄義。


  指揮這種無義舉動的皇帝,將來就算是勝了也會被萬人唾罵,所以唐寧沒想到劉放能做這種事。


  江蘊道:「茲事體大,陛下可要仔細考慮考慮,是要你這二十萬大軍呢,還是要我們幾個人的命。」


  還沒等唐寧說話,突然『轟隆』一聲巨響,整個大地都震了三震,唐寧臉色巨變,猛然朝傳來巨大聲音的方向看去。


  那正是,皇宮的方向。


  衝天的的火光照亮了半邊天,濃煙滾滾上升,這麼遠的距離都能感受到那巨大的火勢,看這樣子,皇宮就算沒有毀於一旦,也八九不離十了。


  唐寧猛然抓過一個士兵,暴呵,「怎麼回事?」


  那個士兵一指都跟著唐寧,主子都不知道,他怎麼可能知道,「回,回陛下,奴才,奴才不知啊。」


  江蘊在一旁涼颼颼的說風涼話,「陛下,還不回去看看?後院兒的蓮花台起火,要翻了你的天了呢。」


  唐寧怒道:「把這幾個人給朕抓起來!」


  本以為至少會戰一會兒,可沒想到對方几人完全不反抗,任由他們五花大綁。


  輪到唐勛的時候,士兵有些猶豫的看了看唐寧,「陛下,十六王爺……」


  唐寧的心情不好,「吃裡扒外的東西,一併綁起來。」


  唐勛一本正經的糾正他,「皇兄,從小我就沒吃你的,一直都是你在吃我啊。」


  這話倒是說得沒錯,頭兩年唐勛吃的是自己老爹的,後來唐寧一當政,為了保命,他就自覺離開了皇宮,這些年摸來的寶貝一大半送給他了,自己反倒沒留下多少。


  唐寧沒理他,帶了一部分人火急火燎的往皇宮趕,留了一部分人押送沈十三他們。


  唐勛好歹是王爺,士兵沒好意思給他上手鐐腳銬,簡單的弄條繩子把他捆了,而其他幾個人都是各個重枷伺候。


  半路上,路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唐勛突然道,「要跑的話這兒最容易甩脫追兵,動手不?」


  他說話一點都不避諱押送她們的士兵,頓時無數目光嗖的一下子,齊刷刷的落在他們身上。


  他都做到這份兒上了,能不跑嗎。


  眾士兵只見前一刻還被捆住十六王爺突然跟變戲法兒似的,不知怎麼就解放了自己的雙手,順手抄起旁邊一個士兵大刀,劈頭就對左邊的張曼蘭砍去。


  『哐』一聲,重枷被一劈為二,在極短的一瞬間內,張曼蘭也同唐勛一樣,一刀劈開沈十三和江蘊的重枷。


  與此同時,隱匿在暗中的千機樓諜者一聲喊殺,從外面開始攻擊,助他們脫困。


  四人一人提一把刀,殺出一條血路,等可以撒開丫子跑路的時候,連刀柄都是紅色的。


  他們的腳力一般人追不上,唐勛又熟悉這裡的地形,半個時辰就將身後的追兵全部甩脫了。


  逃跑是個力氣活兒,眾人靠著牆根略微休息了一下,等緩了口氣兒,就直接朝關口飛奔。


  唐勛的輕功最好,卻吊在了最後面,在眾人看不見的背後,一路上眼中的光芒幾明幾暗。


  從張曼蘭說了一句信之後,他們就再也沒問過他一句有關他是否是叛徒的問題。


  這樣的信任,饒是唐勛油嘴滑舌,也突然失了語,只能沉默的跟著。


  臨近邊防的時候,遠遠的,大道上有數不清的人,一字排開將整條大路攔住,像是已經等候多時。


  四人及身後殘餘的十來個諜者腳步一窒,同時掉頭往回跑。


  然而,一轉身卻發現,身後的路也已經被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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