侮辱人
那是江蘊千勸萬勸,可皇帝不聽,他說:「我能護住她。」
本來還以為他能有什麼辦法,結果……
「這就是陛下說的護得住?」
「難道這不是護住了?朕在這玉芙宮一天,郭嘉悅就不能拿她怎麼樣。」
不知道為什麼,江蘊竟然在他的語氣中聽到了一絲絲得意,好像他真的把顧霜霜護住了。
這就叫護得住?
莫不是被人打傻了吧?
方小槐用鄙視的目光狠狠的凌虐了江蘊,說:「苦肉計啊大哥,不然怎麼俘獲美人芳心?還自詡聰明絕世,絕頂還差不多!」
江蘊輕飄飄的回了她一眼,方小槐登時就閉嘴了。
受傷重的地方,顧霜霜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最難最複雜的,也只不過是剩下的兩根手指頭而已。
皇帝避開了江蘊的問題,沒回答,方小槐已經盡量把動作放得很輕了,但仍是讓他痛得直呲牙花子。
「嘶,輕點兒,輕點兒!你怎麼笨手笨腳的!」
方小槐的嘴角忍不住抽搐,「陛下,微臣已經很輕了,陛下如果嫌疼的話,微臣把貴妃娘娘尋來,娘娘下再重的手,陛下也是不會感覺疼的!」
皇帝瞪眼,「沒規沒矩的東西!」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咋呼道:「等等!朕記得你是給後宮看病的!太醫院裡面沒太醫了?!」
皇帝想打死江蘊。
找個婦科大夫來給老子看傷!
江蘊淡定解釋,「太醫院人多口雜,季家在風口浪尖上,季修然不適合進宮,方院判老了,鬍子還那麼長,扮成太監進宮容易露出破綻。」
皇帝半信半疑,總覺得江蘊這個狗日的在耍他。
方小槐道:「陛下,微臣雖然專攻婦科,但是外科也是很不賴的,您要相信微臣。」
好不容易十個手指頭包完了,她又忍不住問了一句,「陛下,微臣說得對吧?是苦肉計吧?」
說著,眼風斜斜的瞟向江蘊,露出得意的神色。
皇帝說:「不是。」
「她出宮了,就不會回來了。」
他看起來很風輕雲淡,但方小槐總覺得莫名的傷感。
顧霜霜在宮中遭郭嘉悅記恨,暫時送出宮,是最正確的選擇,到時候拔除了郭家,平了京亂,齊良翰還在朝中,她不敢不回來。
但是人的心是野的。
從她進宮之日起,就已經明白這輩子就不會再有離開皇城的那一天,一旦再讓她嘗到外面空氣的味道,再回來,也不會是那個認命呆在玉芙宮的顧霜霜了。
將她禁錮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裡面,他知道他自私,也殘忍。
可是自私也好,殘忍也罷。
無所謂。
他只想看到她,日日夜夜,想看的時候,就能看得到。
方小槐不想得到這麼個回答,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江蘊幸災樂禍的看著她,那意思就是:讓你嘴賤!
她摸了摸鼻子,把擺在床邊的傷葯收好,內傷開了內服的方子,降低存在感,退到一邊去。
江蘊進宮重要的就是給皇帝彙報情況,以及處理傷勢,宮中到處都是郭家的眼線,他們不能多留,現在就該走了。
兩人一一告了退,轉身離開了主殿。
然而,江蘊打開大門的時候,卻看見一個冷艷女人面無表情的坐在門口,目光空洞的看著虛空某一處,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
方小槐懵逼的看向江蘊,有點兒不知道怎麼辦了。
殿內,皇帝見那兩人站在門口遲遲不動,心裡突然有了點兒不好的預感,不一會兒,透過窗紙,他看見一個女人從廊上走過。
那身影,分明就是顧霜霜!
皇帝還在怔愣中,江蘊趁此機會,拉著方小槐趕緊走,一邊罵她,「叫你多嘴!」
方小槐自知理虧,一個字都沒多吭。
等皇帝回過神來想發怒治罪的時候,門口已經空了。皇帝現在算是被架空了,也不用上早朝,第二天李蓮英特地沒叫他起床,讓他多睡了一會兒。
多少年了,他這是第一次體會到自然醒是個什麼感覺,頓時覺得以前的日子當真是沒滋沒味兒。
不過他不用上早朝,也不代表早朝取消了。
皇極殿里,缺了皇帝的朝會還是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大臣們的烏紗帽戴得端端正正,井齊有序的進入皇極殿。
郭開誠現在是威風得不得了,站在龍椅下面一步的地方,居高臨下的看著文武百官,「眾卿可有事要稟?」
那模樣,簡直就是恨不得一屁股坐上身後的龍椅,學著皇帝的樣子來一句,「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別說,還真有人要奏。
百官分兩派,一派擁護反賊,一派全是忠臣,現在的情況,是反賊派勢盛。
上奏這人,是反賊派,御史台大夫俞安易。
也就是俗稱的言官,成天吃飽了飯沒事兒做,專門揪人小辮子到皇帝那兒告黑狀的。
要說這言官本來有監管百官之責,應該是最剛正不阿的。
平日里看起來,確實是這樣,連皇帝都以為他是個迂腐的學術工作者。
這種人雖然有些書獃子,但可以說是成也迂腐,敗也迂腐。
他不懂變通,所以誰想走後門都不好使,他只聽皇帝的。
可真的是這樣嗎?
皇帝下台後,郭家如日中天,俞安易的大尾巴狼的本性就暴露出來了,跟著郭開誠狼狽為奸,不知道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
這次,他的奏本,照例是彈劾。
他彈劾的,是季丞相。
季丞相低調了這麼久,盡量避開郭家的鋒芒,終究還是沒有躲得過,該來的,還是來了。
彈劾的罪名是貪污瀆職,買賣官職。
說是季丞相收了齊良翰兩千兩白銀,這才得了現在侍郎的職位。
看看,什麼是惡人先告狀!
這就是了!
而且,還是想一箭雙鵰,把齊良翰也搞下去。
誰都知道齊良翰的晉陞是因為顧霜霜,沒有大功就破格提升,確實是不符規矩,但誰叫人家家裡出了一個貴妃呢?
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兒,可俞安易拿出來說道,竟然讓他編得像模像樣。
當初確實是破格了,說是行賄買官,也是可能的。
季丞相把握朝中大權,也確實有這個能力。
俞安易從懷中掏出一疊信紙,雙手奉到殿前,道:「這是季郭兩人來往的信件以及買官的憑證,請國丈驗看,還有當初幫助他們來往的中間人,也已經抓獲,隨時可以傳召。」
看看!看看!
這手法才專業,人證物證都有了。
有太監把他手中信紙呈上去,郭開誠意思意思看了兩眼,問:「季丞相,齊大人,你們可認?」
季丞相冷哼一聲:「欲加之罪!」
齊良翰的情緒就比較激動了,「俞安易,你血口噴人!」
郭開誠輕輕咳了兩聲,點名批評,「齊大人,注意你的言辭。」
人家也只是說了句血口噴人,就要注意言辭,拉偏架這等無恥之事,他倒是從皇帝那裡學了個十成十。
在座的心中都已經明了了,今日,季郭二人,只怕是逃不掉了。
季丞相桃李滿天下,不少門生與他同朝為官,當即就站出來說話,「光憑兩張紙和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就要定季大人的罪,是否是太草率了些!」
郭開誠看向站出來的那人,問:「你是?」
百官只是一個量詞,並不是說真的就只有一百個官了,實際上的數字遠遠大於這個『百』,還有許多,連進皇極殿議事的資格都沒有,得站在外面曬太陽。
但既然能夠站在這裡,你甭管他站得靠前還是靠後,那就證明官階不低。
天天一起上朝,雖然可能沒有過交流,但一定不可能不認識,郭開誠故意這樣說,分明就是在侮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