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身子還在
終於,兩人行至巨石外,鄒平一手抱著柳寄芙,拖著她往上爬,一手揮舞長矛,阻止晉國士兵靠近。
在關內抵擋的大秦士兵一同用力的把柳寄芙往裡面拉,鄒平用力的往外面推。
一個晉國士兵轉了目標,把長矛對準正懸在巨石上的柳寄芙。
鄒平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在那支長矛往柳寄芙身上刺的一瞬間,他身體的潛能被激發,直接丟了武器,雙手狠狠把柳寄芙往上一推,在長矛刺攏的前一刻,把柳寄芙送進了關內。
同時,他主動丟了武器,把自己變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一剎那,無數把長矛刺進他的胸膛,口裡瞬間噴出鮮血,手中還抓著一片柳寄芙的衣角。
馮衍在關內眼睜睜的看著,看著他一口鮮血染紅巨石,有心想救一救,又是在無能為力。
鄒平血氣逆流,滿臉都是通紅的,他直直的盯著馮衍,扒著巨石,口中的話斷斷續續,「照顧……好她……」
說罷,搶了秦軍士兵的一支長矛,狠狠往後一退,任由晉軍的長矛從自己的後背穿出前胸,手向後揮舞劃了一個圓,一招削下了晉軍三個士兵的人頭。柳寄芙從地上爬起來,剛好看到一個晉軍士兵手提砍刀,一刀砍掉了鄒平的腦袋。
士兵把滴血的人頭提在手中,滿臉都是即將陞官的喜悅。
柳寄芙看著那張熟悉的臉,被人提在手中,眼睛都未曾合上,恍惚中,那張臉似乎對自己笑了一下。
一如往常憨厚的模樣。
如果他的身子還在,他應該還會不好意思的伸手撓撓後腦勺。
可惜,沒有身子了。
也再不會……笑了。
馮衍怕她想不開,忍住悲痛,上來制住她,生怕她衝出去。
可出乎意料的,柳寄芙很乖。
除了雙目獃滯無神,讓她邁左腳就邁左腳,讓邁右腳就邁右腳。
江柔匆匆從城樓上衝下來,只看到一個如同行屍走肉的柳寄芙。
那個提著鄒平人頭的士兵還沒有走遠,她似乎看到了對方得意的嘴臉。
曾經拍著胸脯要還她銀子的人,沒了。
眼睛瞬間變得酸澀,她強行忍住,控制住渾身的顫抖,對諜者戊道:「把她帶回沈府藏起來,好生照顧。」
那諜者戊正想開口說什麼,江柔一個眼神過去,終是沒有說出口,帶著失了魂一樣的柳寄芙,往沈府的方向去了。
江柔和馮衍重新奔上城樓,振臂大呼一聲,「為鄒將軍報仇!」
大秦士兵立即激憤起來,雷石滾木不斷的往下丟。
鄒平也死了,秦軍的壓力更加大,連江柔也不得不衝到前面。
沈十三那一年多近乎魔鬼的訓練顯現出一點功效,她竟然勉強能頂住來自晉軍士兵的壓力。
這種時候,已經忘記了,死人曾經有多麼令她難以入眠,冰冷的屍體是多麼讓人恐懼。
彷彿一切的動作都不需要大腦的指令,殺人已經成為慣性。
雲梯上的晉國士兵敢往裡爬,她就敢殺。
一個一個,漸漸的,臉上濺滿了血,漸漸的,身上疊滿了傷。
諜者己全力的護著她,但刀劍無眼,這麼多敵人,總有他顧及不到的地方。
眼看著江柔身上被砍出一道一道的口子,諜者己想開口讓她撤退,但看她拼了命的狠勁兒,又閉了嘴。
馮衍讓人燒了熱油,往城牆上供應。
江柔和諜者己合力抬起一鍋熱油,朝著城樓澆下去,一聲聲慘叫響起,無數晉軍士兵被熱油潑了個正著,從城牆上跌落下去。
兩人一次又一次的往返抬油,軍情緊急,抬油時也走得太急,熱油從容器中盪出來,撒了江柔滿滿一整隻手。
被熱油澆到的那隻手瞬間紅腫,鑽心的疼。
那樣細嫩的一雙手,諜者己心中一抖,直接奪過整隻油桶,急聲道:「小姐,你去後方休息一會兒!」
然後抬著油桶,走向城樓,朝著下方潑下去。
諜者己倒回去裝下一桶滾油的時候,卻看見江柔咬著牙,一個人費力的拎著一桶油,在他愣神的功夫,就已經擦過他的身邊,將整個油桶直接扣到一個剛從雲梯上探出腦袋的晉軍士兵頭上。
熱油淋過那個倒霉士兵的頭,灑下去連帶炸了那架雲梯上一連串的晉軍士兵。
潑油的時候不少油濺到了身上,更有甚的濺到了被劃開的傷口上,痛上加痛,她一聲都沒吭,只是迅速撿了地上的刀,一刀把死在雲梯上的士兵捅下去。
戰事進行到白熱化的階段,秦軍畢竟失了主帥,一時激憤的軍心很快被澆滅,慢慢有頹喪之勢,開始有晉軍成功的雙腳著陸在城牆。
現在已經不是阻止人登上城牆了,而是需要和著陸在城牆上的晉軍面對面搏殺。
江柔在力量上有缺陷,就換了兵器,換成了長矛。
晉軍士兵要爬那麼高的雲梯,又要抵擋一波又一波的落石、滾木、熱油攻擊,不可能帶太長的兵器,江柔正好撿了這個漏,比別人長出一半的兵器,讓她很佔了些便宜,一時間竟然有些勇猛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