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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哪兒了?

  世間唯有情字,最是不講道理。


  竇子明翻來覆去,一開始的熱勁兒過去,想起江柔是沈十三的夫人,又想起沈十三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戰死,懷著複雜的心情,漸漸睡著了。


  夜中一雙眼睛望著虛無的黑夜,眼中的光芒亮得出奇,竟然是早就說要睡覺的潘陽雲。


  他睡在通鋪的最裡面,大睜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第二日,集合的號角劃過破曉,早已經被提過醒的士兵們從床上一躍而起,匆匆穿上衣服衝出營帳,往集合的地點飛奔過去。


  有少數幾個不適應這麼快節奏的軍營生活,動作慢了些,所有人都已經整齊列隊了,他們才提著褲子手忙腳亂的跑過來。


  沈十三早已經站在訓練場中間,連江柔和沈度都到了,眼看這幾條吊車尾的鹹魚跑過來,等越來越近,喲呵!

  鹹魚裡面有一條叫竇子明的!


  沈十三這下爽了,直接把他們早晨的五公里變成了十公里,外加一個整改版的鐵人三項——一百個蛙跳,一百個俯卧撐,一百個仰卧起坐。


  這幾條鹹魚的名字,分別叫做:竇子明,唐文山,潘陽雲。


  為了體現出被罰的特殊,沈十三把這三人和大部隊隔離開,讓他們單獨跑。


  唐文山的體力比竇子明差很多,每天的例行五公里他就已經夠嗆,更別說再來一個五公里,沒多久就耷拉著舌頭大喘氣兒。


  竇子明慢下腳步跟他並排,說,「你這塊頭看著挺大的,怎麼這麼不禁跑?」


  唐文山覺得遲到個點香的功夫,沈十三就罰這麼重,多半是想整竇子明,剛好他又趕上了,連累得一起罰,翻了他一個白眼,邊喘邊說,「你好還意思說,將軍罰這麼重,多半就是被你小子連累了!」


  竇子明『切』了一聲,作躊躇滿志狀,「瞧你那點兒出息,將軍怎麼了,他不過就是比我們多吃幾年飯么?幾年後等他胳膊腿兒老了,說不定就是我們頂了他的位置,到時候讓他喊我們將軍!」


  唐文山說:「得了吧將軍,你先把十公里跑完再說!」


  竇子明異常亢奮,居然一點不覺得累,還有閑余的功夫去跟潘陽雲搭話。


  他的語氣中帶了點兒稀奇,對潘陽雲說,「你昨天不是睡得早嗎?怎麼今天還是起晚了?」


  潘陽雲目視前方,呼吸勻稱,狀態看起來比竇子明都還要好,他說,「沒聽見號聲。」


  竇子明幸災樂禍的哈哈大笑,「睡那麼早有什麼用,還不是跟我們一起跑十公里?!」


  笑完后他又開始稀奇,把他反覆打量幾眼,對唐文山說,「你看看人家,精瘦精瘦的,比你能跑多了!你這一身肉簡直是白長了!」


  他一說,唐文山也注意起來,看向潘陽雲的眼神裡帶著滿滿的佩服,「潘陽雲,你連大氣都不喘一口,你不累么?」


  潘陽雲說,「不累。」


  這可把唐文山羨慕壞了。


  三個人受完沈十三給的罰,一大早已經過去了,早就過了吃早飯的點兒,一個床的兄弟悄悄給他們仨藏了三個饅頭,他們狼吞虎咽的吃完,回歸大部隊。


  江柔四周照樣是真空地帶,連沈度都不允許跟她說話,沈十三也不對她特殊照顧,摔了就自己站起來,累了也不許停下來,士兵們是什麼訓練強度,她也是什麼訓練強度。


  她開始懷疑人生。


  明明昨天還允許她稍稍偷一下懶,怎麼今天突然就翻臉了?


  沈十三不能只把精力放在敢死隊上,五萬新征軍都需要他費心,提了百戶,有人幫他監督訓練,他需要在整個訓練場巡視。


  士兵們都怕這個將軍,基本上他一來,每個隊伍都會有人遭殃,不是這個被逮到閑扯侃天,就是那個被逮到偷懶耍滑。


  並且不是一個兩個。


  他從哪個隊伍走過,哪個隊伍基本上就得少一大半的人——全都挨罰去了。


  新兵對軍紀沒有什麼太大的概念,沈十三要讓他們一天天明白自己的身份,讓他們明白只要穿著這一身皮,站在訓練場上,就得拼盡全力去磨礪自己,否則等著別人來操練你,命就沒有了,所以但凡出手,罰得就不是一點半點的重,幾天下來,人送外號——人蹤滅。


  竇子明這人臉皮厚,還不怕死,沈十三不能長時間固守在一個地方,他的眼風就每天瞅著沈十三,只要對方前腳一走,他後腳逮著機會就往江柔身邊湊。


  江柔不搭理他,他一個人也可以嘚啵嘚啵的說上半天,短短几天,江柔已經被迫知道了他家裡幾口人,地里幾畝地,族譜多少頁,以及他本人從小到大的成長經歷。  這天沈十三去了江蘊帶領的偵查營,休息的時候竇子明又湊了上來。


  他雖然是個二皮臉,但是極有紳士風度,從不說些曖昧的混賬話,也從不刻意製造肢體接觸,只是很真誠向江柔展示自己的優點,專挑沈十三的短板踩。


  比如沈十三性子火爆,他就很有耐性,每一句話都給人一種春風拂面的感覺,雖然糾纏,但就是讓人討厭不起來。


  再比如沈十三對江柔也鐵面無私,他就悄悄給她送水,送擦汗巾,不管江柔怎麼拒絕都不氣餒,反正就是一副勢必要撬了沈十三牆角的架勢。


  江柔不想和他拉扯,不明白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不怕死的人,每次他一朝自己走過來就心驚膽戰,生怕好巧不巧被沈十三給看見了。


  和他成親這麼久,他瘋起來她還是怕!

  開玩笑!

  一個能徒手劈開人腦殼的人,滿身殺氣虎著臉瞪你的時候,你不怕?!


  簡直怕死了!

  生怕他一衝動沒控制住自己,一掌下來她這條小命就得丟。


  竇子明塊頭大又皮實,不怕揍,她可怕慘了!

  每次她都往沈度身邊鑽,讓兒子給自己擋一下,偏生沈度人小個子小,完全沒什麼作用。


  竇子明不知道在哪裡藏了一個水囊,百戶一下令休息,他就跟變魔術似的把水囊遞到江柔手裡,說,「阿柔,喝點水。」


  江柔哪裡敢接他的水囊,婉言拒絕後,拉著沈度自己去取水,竇子明攔住他,說,「阿柔,沈戰又不在,你喝口水,又有什麼了不得的?」


  江柔被攔下,看他不準備讓她走的架勢,就正了臉色,說,「竇公子,我已是有夫之婦,你實在不應該如此糾纏!」


  竇子明一仰頭,豪爽的說,「有夫之婦又如何?難道不可以和離嗎?」


  江柔不僅沒有見過這樣不怕死的人,更沒有見過這樣不怕死還厚顏無恥之人,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憋了半天也只說,「我是不會和離的!」


  沈度被江柔牽著手,突然說,「我爹回來了。」


  竇子明頭都沒回,腳一抬,直接閃人。


  江柔往前面一看,哪裡有沈十三的身影?由衷的對沈度豎起一個大拇指,「還是小度有辦法!」


  但沈度的嘴也毒,沒過多久沈十三還真的就回來了,看見自己著重培養的精銳在休息,臉色不怎麼好,過來就開始訓斥下令休息的百戶。


  百戶解釋道:「將軍,我們一直都在訓練,剛才坐下不久。」


  沈十三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百戶解釋的聲音越來越小,後來直接叫人吹響集結號角,終止休息,重新開始整頓訓練。


  江柔渴得要命,有點猶豫著不想回去,沈十三走過來,跟罵百戶一樣罵她,「你腳上有釘子嗎?」


  江柔抿了抿乾裂的嘴唇,心裡後悔不已。


  早知道剛才就該接了竇子明的水囊……


  沈十三見她還磨磨蹭蹭的,低頭輕飄飄的看了沈度一眼。


  都沒用說一句話,沈度就直接甩了江柔的手,哧溜一聲頓了。


  江柔手裡一空,都愣了。


  她乖巧的兒子都拋棄她了?!


  沈十三又看她,說,「等著我拿轎子來抬嗎?」


  她低著頭,不安的攪動手指,像個正在被訓話的小學生,「我渴。」


  沈十三就這樣看著她,也不發話准許她去喝水,這意思就很明顯了。


  江柔不情不願的回歸了隊伍。


  她手裡的長刀舉得費力,嘴裡跟要燒起來了一樣。


  先鋒隊千人的訓練場,江柔在最前面,沈十三巡視去隊末尾,江柔正渴著,突然離她最近的一個士兵喊了她一聲。


  正月十五已經過去好幾天了,她訓練也好幾天了,但是一直沒有跟沈度以外的士兵說過話。


  竇子明不算……


  一來是怕沈十三發瘋,二來是男女授受不親,她也不擅於跟男人打交道。


  這些人也都怕沈十三,從來不主動跟她搭話,此刻沈十三都沒有走遠,不知道這士兵喊她做什麼?

  她一邊揮舞著長刀,一邊往那士兵方向看了一眼,極快速的回答了一聲,「恩?」


  那士兵做了一個,「接住」的口型,然後手中有什麼東西朝她飛過來。


  江柔一驚,嚇得不敢動彈,但只愣了一瞬間,她的反應能力已經比前幾天好太多,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作出了回應。


  那士兵的準頭不錯,照著她手中丟過來的,她借一個轉身的招式,雙手往上一舉,剛好把那士兵丟過來的東西捧在手中。


  定睛一看,是個水囊。


  她疑惑的向那士兵看去,那士兵快速的朝斜後方一指,江柔看過去,卻看見竇子明正呲牙咧嘴的朝她笑。


  她愣了。


  她和竇子明中間起碼隔了十來個人,這水囊……是一個一個傳過來的?

  那丟水囊給她的士兵見她的表情,給了她一個『就是你想的那樣』的眼神。


  她不想接竇子明的東西,但喉嚨實在跟火燒似的。


  沙漠中連空氣都是無比乾燥的,她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的水分都被榨乾了,看見手裡的水囊,總感覺裡面有個小天使跟她招手,『快來喝我吧~』『快來喝我吧~』


  這時候,監軍的百戶從她朝著她走過來,她開始手忙腳亂的藏水囊。


  但是水囊這東西,又不是水球,還能塞進胸口增大罩杯!

  這種根本藏不住的東西,竇子明到底是藏在哪裡了?!

  百戶越走越近,她的水囊還無處安放,人都到面前了,水囊還在她手裡捧著,一眼就被看見了。


  偷偷講話都都被沈十三罰了,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偷喝水也逃不過。百戶是執行了沈十三的命令監軍,江柔怎麼能不方張?!

  她心裡一慌,腦子裡一片空白,像晚自習偷吃辣條被班主任抓到了備考生,刀一丟,規規矩矩的立正站好,雙手後背,把水囊藏到背後,臉上突然燒起一片紅暈,眼神到處亂飄,不敢直視那百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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