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被同一個人打了
郭堯不敢大意,親自快馬去太醫院請方院判,結果方院判剛好今日休沐,他不敢耽擱,請了方小槐,又讓人先帶她回府,他自己又快馬去方院判家裡請人。
方小槐雖然是擅長治療女子病,但這不是說其它方面就不擅長了,她師從方院判,又天資聰穎,從小耳濡目染,在太醫院裡,她的醫術算是上流。
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郭堯還是去了方院判家裡請人。
方小槐一到沈府,就被人帶到星月閣,沈十三一見是她,就知道方院判要麼休沐,要麼正在皇宮。
好在,方小槐的醫術也不是蓋的,就趕快讓開,讓她把脈。
方小槐一邊診脈一邊問,「夫人暈了多久了?」
沈十三:「不知道。」
方小槐:「夫人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
沈十三:「……不知道。」
方小槐收了手,定定的看著他。
你是一萬個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你讓我看什麼?
沈十三默了下,「能睡算不算?」
方小槐重新搭脈,「算。」
仔細的診了一遍脈,沒發現有什麼異常,方小槐收回手,想了下,又仔細看了一遍,重新排查一遍是不是中了毒。
她從小就跟著方院判給宮裡的娘娘們看病,見多了被毒死的,吃相剋食物吃死的,抹點香粉抹死的。
她要是沒記錯的話,尚書家的那位夫人,前兩天不是被接回來了嗎?
雖然無憑無據,也不能冤枉別人,但她只看看是不是中毒了,又沒說是誰下的毒,也不算冤枉吧?
可仔細觀察一遍,也不是中毒了。
又沒中毒又沒生病還沒懷孕,無緣無故的,怎麼就會昏迷不醒了呢?
方小槐是個醫學天才,她自信,但不盲目自信,她知道醫學是個博大精深的命題,不是說她看不出來,就沒有,江柔的脈象看似正常,卻又透著不正常。
具體哪兒不正常,她也說不好。
技藝不精,就大方的承認,「夫人暈厥得蹊蹺,我也看不出來,貴府的管家去請我爹了,將軍還是等等,等我爹來了再看。」
沈十三臉色不善,「養你們太醫院幹什麼吃的?這點病都看不好。」
方小槐可不吃虧,當時就懟了回去,「將軍大人神勇無比,不也經常被人揍得半死嗎?」
沈十三差點跳起來砍人,好在郭堯帶著方院判來了,他就忘了這茬兒。
方小槐在一旁咕噥,「你夫人居然能看上你,真是瞎了眼。」但凡還是個人,就局限在人類的範疇內,而這個世界上,未知永遠大過已知,你以為的你已知的全部,其實不過是讓你已知的全部。
醫學是個無止境的未知,畢竟大夫也不是萬能的,也沒有哪個大夫能夠百分百保證,天下所有的病都手到病除。
方院判是方小槐的師父,她的所有診療手段都是師父傳授給她的,兩人的看診手法也幾乎一樣。
方院判「夫人昏了多久了?」
沈十三:「不知道。」
方院判:「夫人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
沈十三:「嗜睡。」
方院判又問了一系列問題,沈十三的回答多數是不知道,多的還是郭堯和采香採薇在回答。
最後,方院判也愁眉不展,無奈道:「夫人脈象沒有任何異常,突然暈厥,可能是情緒波動所致。」
換言之,就是哭暈的。
方院判說話比方小槐有技巧,沒有直接說自己看不出來,只說了一個可能。
沈十三一想,當時是哭得比較厲害,但哭暈的話……也太誇張了一點吧?
可太醫院的權威都說沒什麼病,那應該就是哭暈的了。
兩個太醫留了兩貼葯,就走了。
沈十三在房間里守了一會兒,有下人來報,說江蘊來了,在門口要見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對他說。
他覺得這個大舅哥逼事兒真多。
來了就來了,自己沒長腿不會進來嗎?偏偏還要去門口說。
有什麼幾把好說的?!
想是這麼想,但一看江柔還昏迷著,反正也沒事,就給他個面子。
出去說就出去說,老子看你在門口還能說出一朵花兒來。
正是正午,驕陽似火,江蘊就站在太陽底下等他,見到他,也不解釋個緣由,直接就說:「跟我來。」
沈十三覺得反正出都出來了,乾脆也就跟他去了。
等完全脫離沈府的視線,江蘊才停了下來,轉身面對沈十三,往後退了一步,「挑臉打。」
沈十三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啥意思,人群中忽然就躥出來幾個身形矯健的打手,照著他就按了過來。
他一看,立即開始反擊。
怪不得要在門口!
這個大舅哥簡直有毒!是看不得他過一天好日子是吧?
招他惹他了?還他媽僱人來打老子?
這些打手都是一頂一的好手,下手穩准狠三個字可以總結,沈十三有些疲於應付,但勉強能保全自身。
在鬧市聚眾鬥毆,圍觀群眾自然是避免不了的,人群基數一大,就免不得有好事者認出了沈十三。
等人越來越多,連江蘊都有人認出來了。
眼尖的路人甲:「這不是沈將軍和江參事嗎?」
迷茫的路人乙:「咦!還真是!這倆人是怎麼回事?」
知情的路人丙:「這還看不出來?江參事想揍沈將軍唄!」
驚訝的路人甲:「他瘋了?他幾品官兒?沈將軍幾品官兒?」
深沉的路人丁:「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江參事官兒雖小,但人家可是沈將軍的大舅哥!」
疑惑的路人甲:「既然是大舅哥,為什麼要揍自己的妹夫?」
透過現象看本質的路人丁:「我聽說……前幾天沈將軍把卓夫人接回家了?」
恍然大悟的路人甲:「你是說……大舅哥聽到消息了?」
恍然大悟後繼續疑惑的路人甲:「人家身份地位在那兒,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這大舅哥也太無理取鬧了些吧?」
客觀的路人丁:「我聽說這江家人都是平民出身,接受不了這個也很正常。」
憤青的路人甲:「不想和別人用一個男人,當初就別嫁這樣的門第,又想男人有本事又想男人不偷腥,天下的好事就該讓他們都佔了唄!」
繼續客觀的路人丁:「據我乾爹說,這江家的女兒,當初是被沈將軍搶回來的,可不是自願的。」
路人甲:「你乾爹是誰?」
路人丁:「李蓮英。」
江蘊本來是怕人多了,一失手把沈十三給打死了,結果對方的勇猛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雖然他不得脫身,但自己的人也沒討到好處,一直糾纏了許久,雙方戰況膠著起來。
眼看著靠這些人是拿不下了,江蘊一擼袖子,乾脆自己上。
混賬!叫你納妾!今天就讓你嘗嘗什麼叫做娘家人的拳頭!
當初江蘊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沈十三還有一個妾。
江父和江母給孩子的印象太大了,導致她和江柔都以為,天下的夫妻,都是這樣的。
今天沈十三沒有來上朝,皇帝又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當庭把他從頭到腳的罵了一遍。主人公不在,正是說人八卦的好機會,他不可避免的就成了話題中心。
江蘊本來沒有興趣聽,但這些官員說著說著,話題就朝著一個奇怪的方向去了。
然後,江蘊就聽到有人在問卓尚書,『嘿,老卓,沈將軍把你家的女兒接回去了沒有?』
卓尚書當場就甩袖子走人了。
這話說了一半,不上不下的,江蘊就過去打聽,結果就打聽到沈十三這個混球還有一個妾室。
這能忍?
江蘊也甩袖子走了人,回家就挑了幾個高手,今天說什麼也要先把沈十三揍一頓!
沈十三武藝高,常年在戰場上混,敏捷度和反應能力簡直逆天,他帶來的人奈何不了他,就只能自己上了。
也好,自己揍兩拳頭,更能出兩口惡氣!
江蘊的武藝,是江父一手教出來的,經營千機樓,他經歷的世面不少,實戰的機會也多。
江蘊一加入戰局,沈十三就招架不住了。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大舅哥就把妹夫按在地上摩擦的一回,那次交手時間短,沒打出個勝負。
但沈十三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不是這個大舅哥的對手。
這不可能啊!不應該啊!
他堂堂一國將軍,打不過一個酒販子?!
當時他就知道,江家人沒有表面這麼簡單。
他沒有去深挖。
費那個精力做什麼?反正他又不娶江蘊!
現在的大舅哥,憤怒值的氣槽明顯是滿了,沈十三和他沒過兩招,臉上就挨了兩拳。
他的反應能力是長年累月鍛鍊出來的,江蘊比起他來,在預判招數方面稍微遜色一點,再次交手,沈十三判斷,他們應該勉強能打成一個平手。
但是!
現在他是一個人,單挑一群人!
很快就力不從心了,江蘊被他臉上的淤青一刺激,下手更加穩准狠,拳拳往他臉上招呼。
沈十三忍不住,破口大罵,「你他媽的神經病啊?」
回應他的又是江蘊的一記硬拳。
沈十三群毆不贏,乾脆把江蘊的衣領一拉,兩人團團滾到地上,放棄了所有招式,你一拳我一腳,像莽夫一樣,憑著最原始的衝動打鬥。
路人甲乙丙丁:「刺激啊!」
沈十三壓制住江蘊,騎在他身上,一拳砸在他臉上,「你他媽今天沒吃藥嗎?」
江蘊挺腰逆轉局勢,騎在沈十三身上,一拳回在他臉上,「老子把妹妹嫁給你,你他媽納妾?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路人甲乙丙丁欷歔,「果然是因為這個事兒!」沈十三又翻身騎在江蘊身上,給他一拳,「老子納個妾怎麼了?關你幾把事?你再惹老子,老子明天就納十個八個!你能怎麼樣?還不是把老子看著?」
江蘊雙目噴火,狠狠一拳下去,沈十三立馬鼻血狂飆,「你試試?老子給你把家都燒了!再一刀砍死你,明天就帶著我妹妹改嫁!」
沈十三也一拳打到他流鼻血,「你他媽試試?你看看有沒有人敢娶她!」
正打得難分難捨的時候,郭堯撥開人群,匆匆尋來,對著沈十三喊:「將軍,別打了!夫人醒了!」
沈十三一聽江柔醒了,立馬爬起來就走,江蘊拉住他的腳狠狠一扯,把他絆倒在地,摔得灰頭土臉,他一腳毫不留情的等在對方臉上,大喝,「滾!」
然後爬起來就走。
江蘊覺得郭堯話中有話。
醒了就醒了,幹嘛還要專程來報備一聲?
也爬起來追上去,「我妹妹怎麼了?」
沈十三理也不理他,自己進了沈家門,一邊走一邊對郭堯說:「這條狗要是被你放進來,老子明天就叉你去祭軍旗!」
郭堯一聽,也不跟在他身後了,趕忙轉身攔住江蘊,「舅爺,您都聽見了,求求你大人有大量,饒小人一命吧!」
江蘊往前走了幾步,都被他帶人攔回來了,只能先問,「夫人怎麼了?」
郭堯怕他急眼,不敢說得太嚴重,就說:「舅爺放心,夫人沒事,就是太嗜睡,將軍不放心,讓太醫來看了看!」
他也不算說謊,畢竟太醫真的沒有看出什麼。
江蘊看他說得真誠,將信將疑,「真的?」
郭堯趕忙點頭,「真的!」
正在郭堯放鬆之際,江蘊突然越過他,一路奔向攬月閣的方向。
他武藝了得,郭堯自然追不上,只是到了攬月閣,裡面卻沒有一個人,他隨便抓了個丫鬟問了,才知道江柔搬去了星月閣。
他不認得路,就讓丫鬟帶路,到星月閣門口,正好碰見氣喘吁吁追上來的郭堯。
他手腳快,比郭堯先一步進門,對方想攔也晚了。
江柔睡得昏昏沉沉,感覺自己像是睡著了,又覺得不像是睡著的樣子。
她哪有睡得這麼死的時候?屋裡來來去去這麼多丫鬟,她一點動靜都沒聽見。
剛醒沒多久,就看見跟熊貓一樣的沈十三著急忙慌的來了。
她嚇了一大跳,瞪著眼睛問,「這是怎麼回事?!」
連屋裡的丫鬟們都嚇著了,實在不是她大驚小怪。
沈十三滿身都是灰,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像被人用麻袋套頭打了悶棍一樣,鼻子還在往外流血。
丫鬟們都有眼力,看見沈十三的模樣就立刻去打水拿葯了,他順手拿了帕子胡亂擦擦臉,沒所謂道:「沒什麼,路上遇到瘋狗了。」
江柔腦袋還是沉,強打起精神關懷了沈十三兩句,突然聽到郭堯在大喊『舅爺,您不能進去。』之類的話。
然後就看見一臉擔憂的江蘊闖了進來。
看到江蘊,江柔那點困意徹底被嚇醒了,「哥哥!你又怎麼了!」
丫鬟們又跟江柔一樣被驚嚇了一回,默默的去端水拿葯了。
江蘊臉上的傷,跟沈十三的差不多,完全像是被同一個人打了一樣,臉上大片烏青,鼻血還在止不住的流。
江蘊瞪了沈十三一眼,回答江柔,「沒什麼,被瘋狗咬了一口。」
江柔狐疑的目光在沈十三和江蘊身上來回,「你們打架了?」
在她的印象里,她是第一次看到江蘊被揍得這麼慘。
沈十三也是。
至少在表面上看起來,是挺慘了。
沈十三和江蘊都沒有回答她,而是不約而同的哼了一聲,撇過頭去,看對方一眼都覺得嫌惡。
江蘊還惦記著江柔,胡亂擦了一把臉以後,就問,「郭管家說的嗜睡,怎麼回事?」
江柔說:「這兩天是覺得有困,就多睡了會兒。」
江蘊不想看沈十三,就問一旁的采香,「太醫說什麼了?」
采香回答:「方太醫說沒什麼異常,開了兩貼葯就走了。」
江柔一驚。
太醫竟然都已經來看過了嗎?她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