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慢點

  一片混亂間,突聞一聲清喝:「住手!」


  聽得出原本是溫聲軟語的嗓音,因為著急而霎時拔高,甚至微微有些破音。


  眾人循聲望去,正是江柔!

  這一聲大喝太過突然,矮個子的劫匪下意識停了手上的動作,朝江柔看去,小安安仍然被他高高舉在空中,隨著他偶爾晃動的手臂,脆弱的生命搖搖欲墜,隔鬼門關只在一線之間。


  所有人都看著江柔,只見她原本不斷企圖從劫匪手中掙脫的手腕停滯下來,轉而變了畫風,忽然蛇一樣纏繞上劫匪頭子的脖頸,身子也沒骨頭一樣靠進人懷裡。


  眾人皆是一愣。


  連蕭正卿的神色都變得莫測起來,有些看戲的味道在裡面。


  江柔強自鎮定下來,軟聲嗲語道:「英雄這般,般看得上小,小女子,方才說讓小女子做,做壓寨夫人,人那話,可,可是真的?」


  只是啊,再怎麼竭力告訴自己要鎮定,可她生來膽小,虛與委蛇的話還是說得結結巴巴,臉上如刷了漆一樣白,放在劫匪脖子後面的手仍舊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


  矮個子的劫匪被她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弄懵了,一時不知道她要幹嘛,高舉的孩子便放了下來,只拎著衣裳提在手中。


  做壓寨夫人……跟『住手』有什麼邏輯上的關聯嗎?


  小安安被拎著領子懸在半空中,細嫩的皮肉被衣料勒得不舒服,哭得更大聲了。


  張姚氏的心簡直都揪了起來。


  她的孩子啊!她作為母親,從來沒有一刻,能夠保護好他!


  劫匪頭子猝不及防的軟玉溫香抱了滿懷,頓時全身骨頭都酥了,女人身上淺淺的香氣傳來,如同世上最魅惑人心的毒,這一瞬間,他忘了只想嘗嘗鮮的念頭,忘了想跟兄弟分享她的念頭,當真起了娶過門做壓寨夫人的心思。


  他如同中蠱般點頭,拍著胸脯包票,「那是當然,小爺我說話算話!」


  江柔還是一句整話都說不利索,卻強迫自己張開口,用哀求的語氣接著道:「那孩子是妾的親弟,相,相公可能饒他一命?」


  『妾』和『相公』兩個詞,把她自己噁心得胃裡一陣翻騰。


  劫匪頭子卻很受用,一聽,這是未來小舅子啊!立即呵斥那矮個劫匪,「沒聽見夫人的話嗎?都是聾了,聽不見小公子哭得厲害嗎?」


  張姚氏瞅準時機,奮力一掙,從劫匪手中脫身,衝上去將小安安從矮個劫匪手上奪下,緊緊抱在懷裡。


  形勢逆轉得太快,到嘴的肉都飛了,一干劫匪心情十分的鬱悶。


  小安安到了張姚氏懷中就立刻安靜下來,沒心沒肺的望著娘親的眼睛笑。


  劫匪頭子轉過臉去討好江柔,「娘子可還滿意?」


  江柔似害羞的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蠅,「滿,滿意。」


  話雖說著滿意,袖中那把雪亮的匕首卻出現在手中,在艷陽下,反射著刺眼的白光。


  這匕首,是她出了沈府,在兵器行裡面去採買的。


  她不懂辨別武器的好壞,是掌柜給她強烈推薦給她的,她看這匕首鋒利非常,雖然貴了些,也咬牙買了下來。


  出門在外,手無縛雞之力,但有利器傍身,心裡會有底氣些。


  劫匪頭子只覺得脖子後邊一涼,身子登時僵硬了起來,一動不敢動,同時,臉上的表情也涼了下去。


  這劫匪比江柔高出一個頭,江柔舉著匕首,比劃在他後頸,十分費力。


  她咬著唇,毫無氣勢地威脅道:「你、你別動!」


  劫匪頭子的臉黑如鍋底,冷冷的說:「你膽子可真大。」


  一句話,聽不出是褒義還是貶義,也聽不出喜怒。


  明明是她把刀比在別人的脖子上,此刻江柔卻被劫匪頭子的神情唬得心裡發麻,她握穩了手中的匕首,眼睛一刻不敢離開他身上,道:「拿繩子來,把他的手綁上!」


  這句話,卻是對那一夥手下說的。


  劫匪們有些猶豫,江柔心一狠,把匕首往前送了送,擦破了劫匪頭子脖子上的一層油皮。


  雖然沒見見血,但他也吃痛的哼了一聲。


  江柔雙手顫抖不已,放大聲音,歇斯底里的吼,「拿,拿繩子來!」


  劫匪們看向劫匪頭子。


  江柔的匕首尖利無比,劫匪頭子對它頗為忌憚,他小心的梗著脖子,對手下說,「聽她的,拿繩子來。」


  劫匪們聽老大都發話了,趕緊找了繩子拿過去。


  「走慢點!」江柔看劫匪拿著繩子大步走過來,心裡突突直跳,她雙手握著匕首,側身站在劫匪頭子的右手邊,緩慢又小心的把匕首放到他的前頸,正對喉管,對拿繩子的劫匪說:「把,把他的手綁在背後!」


  拿繩子的劫匪果然走慢了些,而後聽從江柔的吩咐,把劫匪頭子的手反綁在身後。


  等綁好了繩子,江柔又呵斥他,「退,退開些,些!」


  從始至終,沒有一句話是不結巴說利索了的,可見心裡真是怕得要瘋了!

  一干匪徒又聽話的退遠了些。


  江柔又說,「把路障挪,挪開,銀子還,還給我們,讓我們,們走。」


  劫匪們又看向劫匪頭子,劫匪頭子說,「去。」他們才動了腳步,去將那攔路的橫木挪開。


  江柔對張姚氏和車夫說,「大娘,劉把式,上車。」


  車夫其實是很猶豫的,以他多年的經驗,總覺得這伙匪徒怎麼就這麼容易被制服?

  但事已至此,他已經和江柔站上了一條船,若是不聽江柔的,百分百大家捆在一起死,只能先上馬夫座,等著路障一被移走,他就駕馬帶著張姚氏和江柔一起離開。


  江柔手裡有了人質,匪徒們都不敢妄動,張姚氏戰戰兢兢的從包圍圈裡面走出來,上了馬車,轉頭擔憂的看著江柔。


  江柔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無暇分心跟她說什麼,只脅迫著劫匪頭子,對他說,「你,你也上馬車。」


  劫匪頭子雙手反綁在身後,聽了她的話,順從的走向馬車。


  他人高腿長,步子比江柔大多了,剛跨了一步,江柔就疾步追上去,手裡的匕首往他脖子逼近了兩分,急喝道:「走慢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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