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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子血腥味

  沈十三沒有脫鞋子,連戰甲都沒有脫,就這樣橫躺在床上,一看就是一頭栽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一屋子的血腥味兒。


  他戰甲上沾滿了血,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江柔走進一看,就看到戰甲上有多處刀劍砍出的破口,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無數,有深有淺,淺的只劃破了些皮肉,深的血肉翻飛,她光看上一看就覺得渾身都疼,沈十三卻像不知疼痛一樣,睡得天昏地暗。


  這一刻,江柔內心有些觸動。


  是這個人,用血肉之軀保護了一國上下,保護了大秦未曾體會過家破人亡的百姓,讓他們可有一隅偏安。


  烽火連年,有人以血肉築長城,護家國太平,這已經是最大的幸福。


  對他的怨似乎沒那麼強烈了。


  正在胡思亂想,有人叩響了房間的門,江柔轉頭去看,見來的是方才問她要不要回院子的那個小廝。


  小廝弓著身子,雙手托舉著一個銀制托盤,裡面託了一盆熱水,一張乾淨的毛巾,還有幾個精緻的小藥瓶。


  小廝見了她,跪到地上,低頭道:「夫人,老爺命奴才來給將軍上藥。」


  江柔還是不大習慣有人跪自己,不是很自然的挪了挪腳步,避開了這一跪,「你把東西放下吧,我來就行。」


  小廝道了一聲『是。』把熱水和藥品放到床邊的矮凳上,退了下去。


  江柔坐到沈十三旁邊,伸手去解他的戰甲,哪知道手剛一碰到他,睡得死死的人雙眼忽然睜開,一手突然死死鉗住她的手,滿眼都是殺氣。


  江柔被嚇得手一抖,愣愣的,連話都忘記該怎麼說了。


  沈十三見是她,臉上的表情才放鬆下來,只是平白被人吵醒后,怒了,「你做什麼?」


  他一發怒,江柔就忍不住的心肝兒發顫,手腳發軟,結結巴巴道:「我,我,你這些傷口要處理一下。」


  沈十三愣了下,忽然坐起來,手腳麻利的把自己脫個精光,把戰甲和染了血的中衣隨意往地上一丟,然後……躺下去睡了。


  從脫衣服到睡著,整個過程沒超過半盞茶的功夫,看得江柔一愣一愣的。


  愣過之後,臉騰一下就紅透了。


  沈十三是個實在人,說脫光就是脫光光,連條褻褲都沒剩下,渾身上下光溜溜的,就找不到一片遮羞的布料。


  不脫光,開玩笑!

  就他那塊頭,江柔到明年都不一定能把他翻一個面兒!

  還脫衣服!還上藥!


  看!他多貼心!


  江柔雖然還沒成親,也已經是個正兒八經的女人了,沈十三身上哪塊地兒她沒看過?!


  可是……還是很害羞啊!

  她局促的站在原地,目光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站了一會兒,看沈十三似乎是真的睡熟了,她挪著小碎步,扯了條毯子,將沈十三的下身蓋住,拍了拍自己的臉,深呼吸好幾下,才把帕子沾水絞乾,坐到床沿。


  他睡著的時候不如清醒時有氣勢,濃眉挺鼻,還是那樣剛硬的五官,卻不那麼叫人害怕了,他嘴唇的線條十分明朗,上唇比下唇略厚一點,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老人常說,這樣的人很重感情。


  江柔想,他笑起來一定很好看。


  可惜,從沒見他笑過。


  看了一會兒,江柔收起心,開始為他清理傷口。


  他臉上也濺了些血,但沒見著傷處,應該是別人的血,江柔先替他把臉擦乾淨,再清理身上的血跡。


  他身上的血跡有別人的,有自己的,一些小傷口已經不再流血,周圍都是血痂,江柔用濕帕子一點一點替他擦掉,再把身上大致清理一下。


  他身上的味道不算好聞,血的鐵鏽味混合著汗味,現在是不可能沐浴的了,只能先將就著擦一下。


  好在,他身上都是一些砍划傷,沒有穿刺傷,處理一些大傷口時,江柔把動作放得很輕,怕弄疼了他。


  他左臂上一處砍傷從上臂直接劃到下臂,傷處皮肉翻飛著,看起來很血腥,江柔清理了傷口四周的血痂,往上面撒了藥粉,用乾淨的紗布幫他包紮起來。


  沈十三腿上的傷沒有上身的多,只在大腿前側有一道橫著的砍傷。


  砍得得不深,但是極具藝術性,因為再往上一點,就很讓人懷疑是不是會切到小弟弟了。


  這是哪個憨子居然敢這樣挑戰沈十三作為男人的權威?江柔猜他一定死得很慘吧?!

  她沒有猜錯。


  那天風很大,那個憨子死得一點也不安詳,被沈十三一長矛捅穿了心臟,再奪了他的長刀一刀把頭都劈成了兩半,腦漿濺了一地,死的時候眼睛瞪得可大了,半邊腦殼子還被人踩來踩去,顱骨都踩斷了,臉皮也踩成了肉醬,他的戰友很堅強,大叫一聲想替他報仇,結果腦漿子一樣的濺了一地。


  由於傷口的位置尷尬,江柔替他清理上藥的時候難免跟他的小弟弟相對無言。


  弟弟很淡定,睡得也很香,就江柔不怎麼好意思,眼珠子一動不動盯著那傷口,轉都不敢轉一下。


  等上好了葯,包紮的時候要把沈十三的腿抬起來,江柔抓住他的腳踝,讓他屈起膝蓋,用自己的一條腿擋住旁側,讓他躺著也能保持單腿屈膝大腿離床的姿勢,然後把紗布一圈一圈纏在他腿上。


  江柔的手軟軟的,手頭拿著紗布,緊張得哆嗦個不停,怕什麼來什麼,一不小心碰到了在睡覺的**。


  本來就很緊張,碰到一回,緊張加一。


  緊張加一,碰到加二。


  碰到加二,緊張加三。


  緊張加三,碰到加四。


  紗布沒纏兩圈,來來回回把**碰到了好幾回。


  沈十三就算在睡覺,也經不得這般撩撥,他還在睡覺,弟弟卻沒了睡意,顫顫巍巍站起來了。


  江柔就像被人丟到水裡去煮了一回一樣,渾身都紅透了,她把紗布一丟,提起裙子就往外跑。


  剛剛一出門口,就發現剛才那小廝還在門口沒走,他低著頭,手裡端著一個銅盆,盆里是乾淨的熱水。江柔臉紅得厲害,不敢叫人看見,一見小廝在門口,更慌了。


  而小廝很透徹的領悟了什麼叫做『非禮勿視。』什麼叫做『看得多死得快。』低著頭把手中的銅盆遞上,恭順的問:「夫人,可是要換水了?」


  江柔只能含糊的嗯了一聲,接過他手裡的熱水,轉身回了房。


  沈十三連身都沒有翻一個,還是剛剛的睡姿,呼吸均勻又綿長,只是不可描述的地方正在不可描述。


  江柔把水盆放在方桌上,自己坐在板凳上,氣鼓鼓的背對著床,說什麼也是不肯再上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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