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你腿上的傷,怎麼來的?
靳寓廷那頭沒了聲音,不過三五秒鐘的時間,通話就掛斷了。
就算他找到了她的新號碼,能有什麼用?他好像也找不回她的人了。
靳寓廷看了眼掌心內的手機,他似乎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以前誰要敢說這種話,他絕對是想要打死那人的,但現在他們才是名正言順的,他這才深刻意識到一張結婚證不止是一紙證書那麼簡單。
商麒跟著商太太去到東樓,小豆子一見到兩人就撲了過來,商太太沒興緻搭理它,伸腳將它輕踢開。
「韓聲,商陸呢?」
靳韓聲坐在客廳內,聽到說話聲抬了下頭,「這兩日總是做噩夢,說夢到孩子回來了,我不敢放她出房間。」
商太太聞言,眼圈微紅,「我上去看看她行嗎?」
「媽,您還是別去了。」靳韓聲表情嚴肅,頸間有明顯的抓痕,「商陸認不清人,萬一傷到您就不好了。」
「姐不是在接受治療嗎?還是沒有好轉嗎?」
靳韓聲的視線落在手裡的文件上。「流產的事情對她刺激太大……」
後面的話,靳韓聲也不想再說了,商陸今後能不能恢復都要看運氣了,他想象不到如果她一直都是這幅樣子的話,他餘生又該怎麼辦?放手是不可能的,可每次看到商陸發病,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種鑽心的折磨。
商太太示意商麒別再問了,兩人在沙發上坐定下來,商太太不住嘆氣,雖然商陸病著並不是一天兩天了,可之前分明是有過好轉的,希望幻滅比從來都不曾有過希望還要令人難以接受。
「韓聲,你也不要太著急。」
靳韓聲嘴角勾勒出抹苦笑,他著急了那麼久,現在反而不急了。就當又回到了商陸剛瘋時好了,日子熬著熬著,總能慢慢好的。
「小於照顧的還好吧?」
「還行。」
商太太知道靳韓聲要忙著公司的事,最近那邊有新項目啟動,他分身乏術,人也是疲憊至極的。
「韓聲,以後讓麒麒多過來照顧商陸吧。」
靳韓聲眼帘未抬,「她也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總不能三天兩頭往這邊跑。」
他最近忙著新項目的事,幾乎是一頭扎進去的,所以別說是新聞了,就連睡覺時間都快沒了。
「要是讓麒麒嫁過來,不就方便很多了嗎?」
靳韓聲兩眼猛地從文件上抬起,一雙眼睛扎向了商麒,「她嫁過來?」
靳韓聲顯然還沒消化掉這句話的含義,商太太輕點下頭,「是,老九身邊放誰都不放心,還是讓麒麒過來吧。」
「這是老九的意思,還是你們的意思?」
商麒不適合插嘴,她乖乖地坐在沙發上沒動。
「他跟商麒提了句,是有這方面的意思,也說了是為商陸好。」商太太原本是不想說最後那句話的,畢竟靳韓聲對靳寓廷多有忌憚,要是挑明了說是為商陸,還不知道他心裡又要怎麼想。
但來之前,商麒讓她一定要這樣說,商太太也知道她的想法,她畢竟是女兒家,不好表現得太過主動,總要給自己完完全全鋪好了台階才行。
靳韓聲的視線始終定格在商麒臉上。「你呢,你怎麼想?」
「姐夫,我也同意。」
靳韓聲潭底的幽暗加深幾許。「為了你姐姐?」
「她的病一日不好,我一日放不下心……」
靳韓聲冷冷打斷她的話。「她在東樓從來都不會吃苦頭,這點不用你操心。」
「韓聲,麒麒已經決定了。」
靳韓聲真是忍不住要多看商麒兩眼,看不出啊,完全都看不出,「麒麒,你喜歡老九?什麼時候開始的?」
「沒有,」商麒最怕被人追問,她想將話題趕緊扯開。「感情可以慢慢培養的,再說知根知底不是比什麼都好嗎?就像你跟我姐姐一樣。」
「可我是喜歡商陸的。」
商麒緊攥下小手,她想跟靳寓廷在一起,這一關是必須要闖的,闖過去了,她所做過的一切就都值了,要是闖不過去,就要跌得個粉身碎骨。
她想跟靳寓廷在一起的念頭只要一冒出來,就勢必會令人起疑,可她若繼續藏著掖著,靳寓廷的身邊遲早會有第二個顧津津。
靳韓聲丟開手裡的文件,婚姻大事他做不了任何人的主,可他真是忍不住要多看對面的商麒兩眼。
這麼看來,她對靳寓廷的心思可不像是這一兩天內才起的。
那晚吃過了晚飯,修司旻告訴了顧津津,靳寓廷有打來電話的事,她只簡單地回了個好字,就沒再說什麼了。
孔誠敲響辦公室的門進去,「九爺。」
靳寓廷抬頭朝他看眼,見他神色匆匆,腳步也比平日里快了不少。「是不是查到了什麼?」
「一時半會還找不到那個傭人和店裡的導購,但另一件事卻有了眉目。」
「說。」
孔誠走到靳寓廷的辦公桌前,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顧津津之前借了一輛自行車,那是綁定了手機APP的,但是後來一直沒有還回去。根據調出來的行程記錄來看,最後停留的地點是在瀆墅湖公園。我順著這條線索找過去,發現二十六號那天,她是出現在了那裡,但後面還跟著輛車。進入公園后的畫面我找不到,可奇怪的是,當天規定了不能開車的竹園裡面,又進去了一輛車,是修司旻的。」
靳寓廷很快找准了話裡面的信息。「第一輛車呢?是誰的?」
「套牌車。」
靳寓廷總覺得有些事情好像離他越來越近了,「那……當時發生了什麼事?」
「誰都不清楚,但我去了趟瀆墅湖公園。」孔誠小心翼翼地打開手裡的文件袋,他看了眼靳寓廷后,將裡面的照片取出來。
「每一寸地方我都仔細找過,雖然這期間也下過雨,但有些痕迹還是在的。」
而那些所謂的痕迹,居然是一灘血。
靳寓廷看到凌亂的針形落葉上布滿了一滴滴乾涸的血漬,他幾乎是倒吸口冷氣,那不是一滴兩滴的血,他不用猜都能知道當時肯定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
「這是,顧津津的?」
「不能確定。」孔誠表情也很嚴肅,「但從當時那輛車進去的方向來看,應該就是這兒沒錯了。」
靳寓廷的心被揪扯的難受,幾乎是要痛得死去活來,「是不是有人對她做了什麼?」
孔誠不好說,畢竟他也不敢百分百確定那血就是顧津津的。只是那裡面沒人踏足過,所以才算留下了這些完整的紅,只不過也不像是近幾天發生的事,畢竟痕迹在那呢。
可靳寓廷卻已經斷定了,「是不是修司旻把她救下來的?」
「他的車從公園離開后,就再也沒見到顧津津從那裡面出來,那輛自行車是公園裡的保安發現的,說當時就倒在那片竹林跟前……」孔誠做事不喜歡含糊,雖然種種跡象已經說明了一些事,但畢竟還不到下結論的時候。
靳寓廷拿起照片一張張翻看,每一張畫面都在他腦子裡盤桓不去,像個噩夢似的。
顧津津當時究竟經歷了什麼,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他一刻都等不及,必須要當面問問清楚才行,可顧津津是不會見他的。
下午時分,顧津津拿了資料準備出門去洽談合作,剛走出公司就看到孔誠站在那裡。
見到她過來,孔誠上前幾步。「九爺想跟你談談。」
顧津津充耳不聞,跟著宋宇寧一路去往停車場,孔誠不甘心地跟在她們身後。「九爺真有重要的事,想親口問問你。」
顧津津來到車旁,剛要拉開車門進去,卻被孔誠攔住了,他手臂撐定在車門上,宋宇寧見狀,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他手臂暗暗使勁,宋宇寧卻拽過他的臂膀,一個過肩摔將他摔了出去。
落地聲響砰地傳到顧津津耳朵里,她也沒想到宋宇寧會這樣簡單粗暴,孔誠躺在地上一時半會起不來,連顧津津都怔在了原地。這……這不會把人摔出個好歹來吧?
另一邊傳來甩上車門的聲響,顧津津抬下頭,就看到了靳寓廷正大步走來,他走到孔誠身邊,孔誠剛想要起身,靳寓廷就用腳在他肩膀上碰了下。孔誠見狀,心領神會,痛得左右翻滾起來。
顧津津看了眼他的猙獰神色,應該沒這麼誇張吧?
這是要碰瓷嗎?
宋宇寧也覺得他太小題大做了,「至於嗎?」
「九爺,我好像脊椎出問題了,想起身起不了。」
靳寓廷彎腰想攙扶孔誠起身,他痛得哇哇直叫。
顧津津擰緊眉頭。「那你去醫院看看吧,醫療費我出。」「我能缺那點醫藥費嗎?」
「那你想怎樣?」
靳寓廷看了眼顧津津身邊的宋宇寧,「她這是故意傷人,我要是報警,她真沒什麼好果子吃。」
顧津津聽聞,冷嗤出聲,「故意傷人?不過就是孔誠擋著道不肯讓,把他丟出去了而已,有這麼嚴重嗎?」
「你手底下的人沒個輕重,可人不就是最脆弱的?好好走路摔一跤都有可能摔成骨折,我看孔誠的樣子,脊椎斷裂都有可能。」
宋宇寧下手是有分寸的,這擺明是對方成心要訛。「碰瓷碰到這個份上,你們可別忘了,這兒都有監控。」
「是,有監控正好能看到你動手。」孔誠一邊說著,一邊繼續躺在原地,「九爺,我起不了身,我還沒結婚呢。」
靳寓廷餘光斜睨他一眼,行了,差不多就行了,戲太多反而不真實。
「那你想怎樣?」宋宇寧將話給挑明了。
「我說了,我只想跟顧津津談談,問她一點事。」
宋宇寧拉過了顧津津的手臂,想要將她推上車,靳寓廷在她背後丟下句話。「修司旻再厲害,也遮不住綠城的天,我若報警,她進去了也就進去了,真別想輕易出來。」
顧津津頓住腳步,又轉過身看向他。「談什麼?」
「有些事我心存疑惑,只有你能給我解答。」
「好,但我一會還有事。」
靳寓廷聽出她話里的意思。「放心,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顧津津也不想惹麻煩,如果真是幾句話能解決的事最好。「去哪?」
「上車。」
顧津津看了眼地上的孔誠,「那他呢?」
還要繼續裝嗎?
靳寓廷看向滿目怒火的宋宇寧,「讓她送孔誠去醫院,好好做個檢查。」
顧津津輕拍下宋宇寧的肩膀。「我一會就回來,這邊你看著辦吧。」
「好。」
顧津津跟著靳寓廷上了車,他也沒說要去哪,司機已經將車開了出去。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直到顧津津看著窗外的景色有些熟悉,車子很快開到了瀆墅湖公園,然後穿進了小道,慢慢在那片竹林跟前停下來。
顧津津呼吸微緊,她不認為這是個巧合,久久未出聲的靳寓廷總算張了口。「你先下去。」
司機輕應聲,推開車門後走了出去。
顧津津收回視線,她在那裡受的屈辱和疼痛都刻在了心裡,那天的風都好像是刀子似的,停留在細細長長的竹葉上。如今它們又迎面撲來,儘管被車窗玻璃擋著,可顧津津總覺得還是有尖銳的疼痛感扎在她的每一寸肌膚上。
靳寓廷看了眼窗外,「你是不是來過這兒?」
「靳寓廷,你讓人查我了?」
靳寓廷拿出一疊照片給她,顧津津沒有伸手接,但視線從最上頭掠過時,她看到了那處帶血的痕迹。「我當然來過這兒,這血也是我的,應該還被沖刷掉了吧,不然不會這麼少。」
男人聽著她這樣輕描淡寫地開口,他的心越揪越緊,接下來的話他都不敢問出口,他看了眼顧津津,顧津津的視線也對上了他,「還有什麼要問的嗎?其實你不必把我帶這兒來,給我看照片就行,省得跑來跑去浪費時間。」
「誰對你下的手?」
顧津津至今不願回憶那一幕,誰都不會覺得瀕臨死境之前的所見和所聽是美好的。「兩個男人。」
靳寓廷心底咻地沉了下去,「他們把你怎麼樣了?」
「我只知道他們現在很慘,很慘。」顧津津說到這,輕笑了聲,那笑好像夾滿了對靳寓廷的嘲諷。「修司旻沒有放過他們,他最擅長的就是以牙還牙。」
她這個時候還不忘要用修司旻來刺激他,她肯定也知道這樣是有效的,所以才能運用的這般得當。
「他們,把你怎麼樣了?」
顧津津這會穿了條裙子,她將裙擺往上拉,露出了白皙的一雙腿,靳寓廷一下就看到了她腿上的傷疤。
「看清楚了嗎?」
靳寓廷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呼吸是猛然間就卡住的,她皮膚嬌嫩的很,又白又細,這是他一直都知道的,可如今那兒卻有了一道猙獰的傷口,他手伸過去,卻被顧津津攔住了。
「接下來的故事,你還想聽嗎?」
「他們還對你做了什麼?」
顧津津低低地笑出聲來,「對我做的事情可多了,你不會想知道的。」
靳寓廷的眸光變得朦朧起來,顧津津想將裙擺放下去,卻被男人按住了手,她掙扎幾下,靳寓廷將她的手扯開,微涼的掌心按在了顧津津的傷口上。她頓覺灼燙的厲害,可他手掌緊緊覆在那裡,就是不肯挪開。
「那兩個人是誰?」
「商家派來的,」這件事,本來就沒什麼好隱瞞的,靳寓廷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割傷了商麒,所以呢,他們是不會放過我的。靳寓廷,我記得你曾經說過,我只要跟你結婚,我就可以享受到你的一切權利,可這顯然是句空話。商家的女兒被人欺負了,就可以有一幫人站出來替她出面,可是我呢?我沒有,我被人欺負了,我還不能反抗,因為只要我反抗,他們會連我的爸媽一起打。我一邊挨打,一邊還要謝謝他們不要牽扯到我父母,這世上怎麼還能有這樣的道理呢?」
靳寓廷這會整個人都覺得絞痛起來,他聽著顧津津口氣里的無奈、悲愴、憤怒,所有鮮明的情緒全都表露了出來,他掌心底下的那處肌膚是猙獰的,粗糙不堪的,那是她生生被人用刀子剜出來的傷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