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這五年
上清派最近多了一個雜役弟子。
所謂雜役弟子，就是專門負責在各大山峰之中打掃衛生的，論地位，不要說內門弟子，便是外門也遠遠比不上。
而這名姓丁的新來雜役，主要負責天涯峰煉丹閣的附近的衛生情況。
此人年紀不大，沉默寡言，每天除了打掃就是打掃，也不與人溝通，便是見到了師兄師姐，乃至長老經過，也是頭也不抬，只顧做自己的事。
這樣的後果就是無論外門還是內門弟子，都對其很不待見，心想你區區一個打雜的下人，誰給你的勇氣如此眼高於頂，把我們黨空氣？
當然，不待見歸不待見，敵視倒也談不上。
畢竟一個打掃衛生的，欺負他都嫌丟份。
不過萬事總有例外。
這位性子沉悶，如一潭死水的打雜弟子，在上清派倒是對兩個人態度不同。
一個是新入門不久的煉丹閣弟子曾劍。
另一個則是大家公認極難相處的煉丹閣長老丁不過。
前者不用說了，兩個資質平平的年輕人，不過是臭味相投，但讓大家意外的是後者。
據說丁長老每每經過那弟子身邊，見到其主動打招呼后，居然也抱以還禮，甚至那張如磐石一般的殭屍臉，竟破天荒能看出幾分笑容。
丁不過也想不通，他看到這雜役弟子的第一眼，就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興許是覺得他沉悶的性子和自己年輕時很像，也可能是兩個人都姓丁，同為本家。
總之丁不過不止一次對其提出，想將其破例收為煉丹閣門下，但那位雜役弟子也不止一次婉拒。
可以說很不給面子了。
要是換做平時，丁不過早就翻臉了，但他彷彿對這位年輕人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寵溺」，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和他愈發親近起來。
另外還有一件怪事，那就是這雜役弟子每次打掃完后，之後的時間幾乎都沒人看到他，也不知道上哪溜達去了。
偶爾有傳聞，說有人看到，在天涯峰最深處的大瀑布之處，那雜役弟子正站著古怪馬步，有板有眼地對著瀑布打拳。
更誇張的說法，那雜役弟子打拳打到盡興之時，便會如一頭獵豹，猛地衝進大瀑布之中，一拳砸下。
噔時，大瀑布一分為二，水源逆流！
山谷之中，隱隱有不知名野獸怒吼響起！
似龍吟。
這類傳聞，自然沒一個人相信。
一個打雜弟子好不容易到了休息時間，去大瀑布練拳就很扯淡了，還一拳把瀑布一分為二，水流逆行？
你當是講安徒生童話呢？
便是專門橫練體魄的破天閣長老林坤，恐怕也遠遠做不到，更不要說一個雜役弟子。
*
這一天，丁勉剛好打完一套拳，卻沒有如往常一般，沖入瀑布，製造那堪稱奇迹一分為二之舉，而是趴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面，大口大口地喘氣，渾身濕漉一片，不知是汗水還是山水，依稀可見還在微微顫抖，臉上更露出幾分頗為罕見的痛苦之色。
一個身影悄無聲息來到後面。
丁勉沒有力氣回頭，甚至連開口說句話都很艱難。
來者皺了皺眉，道：「都跟你說了，龍吟拳是敵損一千，自傷八百的拳術，修鍊時間不宜過長，否則不斷反噬，對身體造成的負擔難以想象。」
丁勉休息了好一會兒，這才緩過氣來，轉過身苦笑道：「曾前輩的話我哪敢不聽，只是留給我的時間不多，希望能在離開前，儘可能的學到一點精髓。」
曾劍嗤笑道：「人倒是能吃苦，就是有點貪心不足……罷了，從今天開始，我親自給你喂拳。」
丁勉還來不及說感激，就看到這位縱橫陰陽界的大梟向前踏出一隻腳，擺出一個一拳向前懸空、一拳收斂貼胸的古樸拳架，簡簡單單，但是一瞬間就變得氣勢驚人。
顯然不是龍吟拳。
「能吃苦當時好事，貪心點也沒什麼，畢竟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作為一個煉體者，想要往上走，在登頂之前，就要去當一條路邊刨食求活的野狗！要告訴自己，要想痛痛快快活著，就必須跟天地大道爭！跟狗屁神仙爭！跟同輩武夫爭！最後還要跟自己爭！爭那一口氣！」
「這一口氣吐出之時，要叫天地變色！要叫武夫跪地磕頭，要叫世間所有謫仙人，覺得你是蒼天在上！」
這一刻，這位相貌平庸到幾乎可以用歪瓜裂棗來形容的男人，氣勢之雄壯，精神之鼎盛，無與倫比！
丁勉只感到渾身熱血沸騰，深吸一口氣，道：「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還不快出拳？」男子冷笑道。
丁勉步伐連動，雙拳握緊，如踏破虛空的一頭草莽，氣勢洶洶。
砰然一聲巨響。
龍吟拳的起式才出，丁勉便被那姓曾男子一拳打中胸口，整個人直接倒飛出去，墜入了瀑布之中……
落入水潭的瞬間，丁勉聽到了男人猖狂大笑：
「想離開這，先打中我再說吧！」
於是，之後的日子丁勉不再對著瀑布打拳，而是和這位堪稱陰陽界最強殭屍之軀的曾姓男子對練。
雖然對方明顯留手了太多，但每一次對練的過程，依舊讓丁勉叫苦不迭。
不是被一拳打入水潭，就是被一記鞭腿抽得半邊臉腫得如豬頭……最光榮，也是最慘烈的一次，丁勉在一套車輪拳虛晃后，悄悄咪咪地打出了龍吟拳，威力倒是頗為驚人，雖然沒有打中對方，卻直接讓一顆五人環抱大樹連根齊斷，但之後龍吟拳的反噬隨之而來，並且那曾姓男子不但不等他喘息片刻，反而雪上加霜一般又補上幾拳，打得丁勉五臟六腑幾乎盡碎，吐了一晚上的血，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個月才恢復。
*
春去秋來，花謝花開……
等丁勉終於能一記龍吟拳，把曾劍打得趔趄退後數步，嘴角破了一點皮后，已是五年過去……
這五年，陰陽界發生了很多事，各路魔頭，層出不窮，眾修鬥法，各顯神通，丁勉親眼目睹了上清派被人圍剿，也親眼見到了這位曾前輩殺敵之時風姿如何卓越，期間曾前輩離開了數次宗門，又回來了數次……之後，他更是親自見到曾前輩和他心愛的女人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五年，丁勉鬍子拉渣，不再是少年。
這五年，丁勉二十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