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難如登天

  趙剛沒有詢問丁勉看到了什麼內容，一來這是丁勉的隱私，二來他其實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幻冰宮自靈墟界起，便是傳女不傳男，猶如一座孤傲的少女，常年屹立在冰雪之中，神聖不可侵犯。


  宮中弟子，除非有歷練任務，否則絕不可擅自離開宮內，而作為擁有天生「玄冰之體」，由大宮主端木初雪親自調教的嫡傳弟子丁玲，如果想離開幻冰宮，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修鍊到天道境。


  天道境，整個陰陽界的幻冰宮，無一人達成。


  簡單的說，從丁玲踏入幻冰宮的第一天起，她就註定了終生得待在此處，不斷的修鍊修鍊，再修鍊，一直到達那虛無縹緲的第十境為止。


  丁勉把那書簡收入懷中，抹了把眼淚，身體有些搖搖欲墜。


  這是他離開細水鎮以來，心境第一次出現了問題。


  趙剛不敢打擾，只是坐在旁邊，默默看守。


  他甚至想過，如果丁勉當真有出現心魔的徵兆，他也就不再顧忌那些所謂規矩，直接破了山門，去幻冰宮把丁玲帶出來，至於事後幻冰宮會不會找白雲塔麻煩，他根本不在乎。


  好在，丁勉只是蹲在原地，閉目沉思了一會兒，便起身，像是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問趙剛，喃喃自語：「我這輩子，能踏入天道境嗎？」


  趙剛的回答很乾脆，很無情：


  「不能。」


  丁勉沉默。


  「丁勉，你對你姐姐丁玲，是多沒信心？」


  趙剛咧嘴笑道。


  丁勉抬起頭，身子一震。


  「先不說她一個玄冰之體的女修，天生修鍊速度就遠超常人，再加上她對你的思念，羈絆……若是這樣她也修鍊不到天道，她就不是你姐姐了。」


  趙剛指著丁勉，沉聲道：「至於你，在這段時間好好的活著，可以老，但不能老死，更不能被人殺死……當初田奇那小子五十年入天道，還是吃喝玩樂，懶懶散散中破境的……而我趙剛若非痴迷於情，時間也不會差他太多，至於丁玲，她和我們不同，她是帶著信念去修行的，所以相信破天道只會更快，少則三十年，最多四十年，到時候你丁勉也不過花甲之年，說不定孫子都有了，等你姐出來了，來個大團圓，那不也是人生一大幸事嗎？」


  丁勉沉吟了一番，說道：「可是那時候我是個老頭，而我姐還這麼年輕……」


  「所以啊，盡量去找找長生之道，努力多活幾年，起碼在你姐出來之前，不會看到曾經活潑可愛的弟弟變成一個糟老頭……嘖嘖，想想就糟心。」趙剛嗤笑道。


  「我靈脈都被毀了，還怎麼求長生？」丁勉不解。


  趙剛哼了一聲，說道：「我問你，我們修法之人，修的是什麼法？不就是逆天而行嗎？靈脈毀了，想辦法再重建一個，這算不算逆天？既然同為逆天，為什麼我們可以，你卻不行？說句不好聽的，踏入天道境比重修靈脈的難度大了不知多少，你丁勉既然願意相信丁玲，為什麼卻不相信自己呢？況且不談丁玲，陳瑤呢，到時她也是一位容顏永駐的女劍仙，就算她不在乎你年老色衰的皮囊，你自己心裡這關過得去？」


  丁勉吐出一口氣，說道：「我明白了。」


  「現在有目標了？」趙剛笑道。


  「有了。」


  「那好，下一站白雲塔，到了那之後，我差不多就要飛升了，之後的人間種種，我管不了，也沒辦法管，而欠你丁勉的送刀情，也算是徹底能徹底還清了。」


  「不，你趙屠夫欠我的早就還了，現在是我欠你。」


  「那就好好活下去，那就是還我了。」


  「好。」


  玉龍山，白雪皚皚，雲霧繚繞，鱗次櫛比，綿延不斷，彷彿是人間仙境。


  大雪紛飛之中，一大一小兩個男人想了很多，也說了很多，但最終會怎麼做，如何去做，恐怕也知道他們心裡清楚。


  *

  這一次，趙剛總算沒有拽著丁勉，直接從萬里高空飛到白雲塔，而是一步一個腳印，從魚鄉山緩緩網上攀爬。


  所謂白雲之上，其實還是白雲。


  這是丁勉來到山峰的第一個念頭。


  山巔之上，可以看到白雲環繞的中心點，有一座古色古香的高塔。


  高塔四周，白雲環繞，時而滾作一團團的棉絮，時而化作長長的綾羅，飄忽而來，又悠然地從另一處飄忽而去。


  一道狹長的梯子，從山峰的懸崖之處，一直從下往上，蔓延到第一層塔座。


  「這個叫登天梯，一共四十九層台階，上白雲塔的必經之路。」趙剛背負雙手，似笑非笑道：「你試著走上去，如果堅持不住那我勸你還是趁早離開吧，不要說白雲塔那些眼高於頂的劍修會看不起你，我趙剛也一樣。」


  丁勉什麼話都沒說，直接一個跨步，就朝著登天梯衝去。


  前面幾個台階還好，到第十層台階的時候，明顯感覺壓力一增，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大風，正迎面而來。


  而到了二十階，大風變成了狂風，到了三十階，風停了，但丁勉卻覺得身體宛如千斤之中，哪怕踏出一步，也是極為艱難。


  這個時候，他已是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丁勉咬牙堅持，好不容易來到第四十層台階，只感覺雙腿一軟，整個人直接被一股力量掀翻，朝著下面滾落。


  好在丁勉也算是一名不弱的體修了，及時控制下滑速度，單手扣住一個石板，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但這一滾，他卻是從四十階，掉到了十七階。


  於是他又攀爬。


  到了四十階后，有了前面的教訓，他一口氣也不敢換，弓著身子，如蝸牛搬樹一般，艱難地往前進。


  可惜，到了四十五層，依舊還是沒能抵擋住那股巨力，這一次直接掉到登天梯最下方，躺在地上，累得渾身抽搐，口吐白沫。


  趙剛哈哈大笑，說：「我在上面等你。」


  然後一個跨步，輕鬆從第一階直接躍到了第四十九階，最後大搖大擺地走進了白雲塔之中。


  「得意個屁啊！」


  丁勉罵罵咧咧，忍著渾身的酸疼站起，也學著趙剛的動作，一步跨出。


  可惜，只到了十五階，身體就開始搖搖欲墜，差點一個不小心又跌下去。


  丁勉在心裡不斷告誡自己，慢慢來，不急，你可以的……


  在原地休息了片刻后，丁勉繼續往上攀爬。


  還是如之前一般，到了第四十階，壓力倍增，而到了第四十四階之後，丁勉明顯覺得身體幾乎到了極限，再往上，只怕多半還會掉下去。


  丁勉覺得這樣不是辦法，眼珠一轉，悄悄咪咪從身上掏出一張「鴻毛符」，貼在了額頭上，果然瞬間壓力頓減，再上四十五階，雖然依舊身體發顫，但明顯沒有之前那麼難受了。


  可到了第四十六階，鴻毛符的作用明顯也顯得微乎甚微了，那種強烈到幾乎衝破五臟六腑的壓迫感再度襲來。


  丁勉抬起頭，眼看著只差一階就要大功告成，心一橫，索性抬起腳用力踩了上去。


  可他到底還是低估了第四十七階的威力！

  腳掌剛剛落地，如風中柳絮中的一粒沙子，直接被倒飛而出，往下方墜落……


  丁勉閉上眼睛，心中苦笑。


  就在他準備和大地來一個親密接觸的時候，一隻柔軟的小手，卻是抓住了他。


  丁勉睜眼一看，頓時愣住了……


  一位身著素白長錦衣，身材窈窕的單馬尾少女，正瞪著他，沒好氣道：

  「真是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