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離愁
見老道出現，女醫生抱著少女的手，不禁微微顫抖起來，一張本就黝黑的臉，變得更黑了。
「道……道長可是修道之人？」
女醫生咽了口唾沫，壯著膽子問道。
老道微微一笑，手中拂塵對著旁邊大樹輕輕一拂。
呼！
幾片楓葉，悠悠落下。
女鬼一臉茫然。
老道皺了皺眉，對女鬼的反應很不滿意。
於是，他又抬起拂塵，對著地上枯葉一點。
那片枯葉立刻見火，燃燒起來。
女鬼歪著腦袋，似乎沒明白老道是想做什麼。
老道的臉色愈發難看，第三次抬起拂塵，凌空揮動了幾下，嘴裡念念有詞。
嘩啦！
一大片水花，凌空砸下，把女鬼淋了個全濕。
女鬼甩了甩頭髮，眼神疑惑，依舊無動於衷。
老道徹底怒了，你這孽障為啥一點眼力勁都沒有？
我分別在你面前施展了風、火、水三術，你看到我的神通，就一點也不害怕？
逃吧，趕緊逃吧！
趁我沒有發飆之前！
「道長……」女鬼欲言又止。
老道氣得一跺腳，索性彎下腰，撿起半塊磚頭，卻不是扔向女鬼，而是對著自己的額頭，狠狠砸下。
砰！
額頭頓時見血，而那半塊磚頭卻是安然無恙。
女鬼驚呆了。
然後，很識趣地把少女放在地上，轉身就跑。
這年頭，不怕道長本領強，就怕瘋子爬出牆。
惹不起惹不起。
老道擦了一把額頭上的血跡，破開大罵：「干你娘，非逼老子發飆！早點走不行？」
不過很快，他又拍著胸脯，心裡一陣后怕。
幸虧這女鬼膽子小，被自己的這番十分社會的「自殘行為」給唬住了，不然真打起來，就憑自己堪堪四境的修為，殺死這女鬼不難，但引出她背後的人，終歸是件麻煩事。
常在江湖漂，能不動手自然是最好嘛。
老道不敢在此地多做停留，走過去把昏迷的少女背起，剛轉身準備離開，就看到身後不知何時已多了一人。
老道有些頭疼。
「你好道長，」
丁勉笑了笑，看向這位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道人。
慈心苦笑道：「如果我告訴你，我只是剛好路過，看到這姑娘被一個水鬼挾持，然後仗義出手，你信么？」
「信。」丁勉點頭。
「哦，你真的信我？」老道有些意外。
丁勉燦爛一笑，「其實我早就來了，只是好奇道長會以怎樣的方式救人，所以才刻意沒有立刻現身。」
老道驚訝道：「那你都看見了？」
「看見了，道長神通果然非同凡響！」丁勉伸出一個大拇指。
老道捂著額頭，欲哭無淚。
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下好了，仙人風範全沒了……
慈心道人把昏迷的王艷秋遞給丁勉，然後深深地看了一眼才三個多月不見，就變化頗大的少年，心中的震撼難以言表。
自己雖然只是個半吊子四境小修，但少年能無聲無息來到自己身後，絲毫讓自己無法察覺，就憑這點，少年這三個月顯然是經過了一番蛻變。
慈心老道讚歎道：「福生無量天尊，施主的驚人變化，著實讓貧道感到驚艷。」
丁勉愣了愣。
難道真是這三個月的刻苦鑽研，讓自己的氣質發生了質的飛越？
比如……變帥了什麼的？
老道自然不知丁勉心中所想，否則極有可能後悔說出這番話。
「剛才那孽障，是細水鎮後山的一隻水鬼。」老道解釋道，「這類鬼魅，一般不會離開水源，除非是有對於它們來說天大的機緣，才會冒險出現。」
天大的機緣？
丁勉扭過頭，看了眼昏睡中的王艷秋，有些驚訝道：「道長你的意思是，我這老同學不是一般人？」
「是不是一般人，主要還是看後天的造化……不過若論起點，這女施主天生元陰之體，正式修法時，自然比普通人更加得心應手。」老道笑著說道。
聽到這話，丁勉不禁想起了姐姐的玄冰之體，這麼看來，原來王艷秋和姐姐都是謫仙人搶著要的寶藏啊？
丁勉想起一件事，問道：「如果王同學真是修法的胚子，那為什麼之前尋緣大會，沒有謫仙人把她帶走？」
慈心道人笑著搖了搖頭，道：「並不是任何特殊體質，一眼就能看出……其實這位女施主，當時在尋緣大會時貧道也見過，只是當時眼拙，加上女施主身上的元陰之氣，還未激發，所以才誤以為她只是一個普通人。」
丁勉點了點頭，忽然問道：「道長，你閣皂山收女徒弟嗎？」
慈心道人一愣，立刻明白了丁勉的想法，笑著說道：「怎麼不收？道祖的《道德經》一直提倡陰陽不可分割，男女平等……另道家中的「柔弱不爭」，觀念也非常具有女性意味，在乾卦和坤卦之中，「乾」表示「至陽」，「坤」表示「真陰」，所以乾道指男道，坤道指女道，總而言之，道之一脈一直十分重視發展女弟子。」
聽到這話，丁勉鬆了口氣。
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王艷秋因為鏡子被搶，又被毒打了兩次，會失去活下去的希望。
他真的害怕，這顆風雨中的殘破花草，會因此折斷。
而如果能加入修道者的宗門，有尊師教誨，有師兄師姐照顧，至少未來的日子會有所期盼。
「不過，最終能否收她為徒，還得看她的自己的意願。」慈心道人說。
「這是當然的。」丁勉點了點頭。
慈心道人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又不好意思說出口。
丁勉說：「道長有話不妨直說。」
慈心道人猶豫了一下，看著我背上的少女，笑道：「這丫頭，好像挺喜歡你的。」
丁勉一臉愕然。
他自然明白道人所謂的喜歡，是哪一層意思……
「男女之間的喜歡並非是件壞事，可若是道心亂了，對之後的大道終究不太好。」慈心道人說道。
丁勉道：「道心，很重要嗎？」
「堪比心魔。」老道回答。
丁勉若有所思。
老道笑著說道：「而且貧道看得出，你似乎已經有喜歡的姑娘了？斗膽問一句，可是白雲之上那位？」
丁勉破天荒地有些臉紅，點了點頭。
「明天，貧道就來醫院見她。」老道拍了拍丁勉的肩膀，轉身離開。
*
次日中午。
慈心道人果真來到了診所醫院。
病房的門沒有關，老道看見王艷秋正坐在床上，和丁勉說著什麼，時不時抿嘴輕笑，心情顯得十分愉悅。
經過了一晚上的修養，王艷秋的氣色好了許多，清秀的臉上，滿是膠原蛋白，宛如剛剝殼的雞蛋。
老道嘖嘖稱奇，心想不愧是元陰之體，癒合能力果然驚人。
丁勉看到老道來了，連忙站起身，走過去打招呼。
王艷秋以為是丁勉的朋友，也跟著一起打招呼。
老道笑著點點頭，然後把丁勉叫到一旁，一臉歉意道：「不要怪老道性子急，最近聽說宗門出了一樁不錯的機緣，如果早點走，興許還能趕得上。」
丁勉看了眼坐在病床上看電視的王艷秋，猶豫了一下，道：「那我去跟她說說？」
慈心道人想了想，說：「算了，還是老道來說吧。」
丁勉點了點頭，走到王艷秋面前，說道：「艷秋，我……」
「怎麼啦？」王艷秋笑容燦爛。
丁勉忽然有些愧疚。
雖然他知道，接下來的事情是對女孩好，甚至最後去與不去，都由女孩來決定。
但，他就是心裡莫名不舒服。
尤其是看到女孩那雙自從父母去世后，就變得猶如死水一般的眸子，在今天重新綻放生機，變得明亮起來，丁勉就連直視的膽量都徹底失去。
「我去上個廁所。」丁勉說道。
「嗯，等你回來繼續跟我講那些符籙的故事哦。」王艷秋笑吟吟道。
丁勉擠出一絲乾笑，離開。
半個小時后。
病房的門打開了。
少女沖了出來，咬著嘴唇。
身後，是一臉無奈的慈心道人。
「丁勉，你人呢？」
少女急聲道。
沒有回應。
彷彿預料到了什麼，少女蹲在地上，泫然欲泣。
「說好了回來給我講故事的，你個騙子，大騙子！」
這時候，一個護士走了過來，看著蹲在地上流眼淚的少女，詢問道：「你是王艷秋嗎？」
王艷秋說道：「我是。」
「你是不是在找一個男生？他有事先走了，走之前讓我跟你帶句話，說無論你有什麼決定，他都會支持你。」護士說道。
王艷秋沉默不語。
半晌后，她站起身，看向身後的老道，輕聲道：「道長，我願意和你去閣皂山。」
「當真？」
慈心道人有些意外，明明在病房裡的時候，這丫頭還是一副很抗拒的樣子。
王艷秋點頭。
慈心道人苦笑道：「其實，這事怪我，如果不是昨晚跟我跟丁施主說，你的情感可能會對道心造成影響，他或許……」
「我知道他是為我好。」
王艷秋抹了把眼淚，笑著說道，「但是，我也不想騙自己，因為我真的很喜歡他啊。」
老道嘆了口氣。
「道長，你說如果喜歡一個人，是不是不能讓那個人為難？」少女問道。
「這……」慈心老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肯定是的！」少女笑著給出了答案。
等王艷秋和慈心道人離開后，在靠近廊道的右側洗手間入口，走出來一個男孩。
男孩臉上有離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