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落魄公主

  深夜，蘇鶯鶯再次從噩夢中驚醒。


  不知多少天，夢到在族內實力堪稱近戰無敵的八尾「吳叔叔」，被那弔兒郎當的青年，一手持雷，給劈得渣都不剩。


  這種恐懼感，滲透到了她的骨子裡。


  這種感受，更是難以言喻。


  就好像身邊有一個窮小子，平時你十分看不起他，可突然一天，他穿了一身名牌，開了一輛布加迪威龍來到你面前，告訴你他其實是世界首富，你會作何感想？


  如果是他朋友，自然欣喜若狂，雞犬得道，可如果是他的敵人呢？


  蘇鶯鶯望了眼黑沉沉的天空，很擔心那個長相俊美的年輕仙人，萬一有一天心情不好，會不會一個天雷劈下來，把自己給劈死，然後扒了皮，做成裘皮衣，給他那兄弟當生日禮物？


  除了對田奇的恐懼，更多的還是鳳凰落地不如雞的絕望。


  事實上自從狐妖族當年遭到三族圍攻，族內元氣大傷后，她已不再是鳳凰，再加上八尾的隕落，更是雪上加霜，徹底淪落為落魄貴族。


  現在的情況等於是有家不敢回，朋友沒一個。


  兩個字——悲涼。


  蘇鶯鶯忽然一下子坐起身，從窗外看到那個平日里自己最看不起的窮小子，和一個黑布衣老頭，笑吟吟地走了出來，然後不知道去了哪裡。


  蘇鶯鶯一雙狐媚瞳，能看見老人身上有著若隱若現的陰氣，心裡一咯噔。


  這丁勉，什麼時候和鬼物攀上交情了？


  老人似乎有所察覺，扭過頭，有意無意地朝自己這邊瞥了一眼，手臂一揮，蘇鶯鶯的眼前頓時就像籠罩了一層黑布，什麼也看不見了。


  她打了個寒顫，知道是老人在對她做出警告，連忙縮回腦袋，關好窗戶。


  這一下，她心裡更不平靜了。


  不說那傢伙的姐姐丁玲，天生玄冰之體，自然是洪福齊天，是自己想嫉妒也嫉妒不來的。


  就說這丁勉，明明身上一堆孽障因果，早該投胎去了，什麼時候狗屎運也這麼好了？


  先是認識一位地球上可能最強的四位飛升仙人之一，和其稱兄道弟，再接著又是那手持綠竹棍，來歷不凡的少女，現在又和一個神秘莫測的老頭在一起，看樣子關係還不一般。


  憑什麼？

  我蘇鶯鶯堂堂狐妖公主，憑什麼連他都不如？

  蘇鶯鶯心中嫉妒，更多的是憎恨。


  她一直以為，自己從來到細水鎮開始，就站在了最高處，俯瞰丁勉這些個螻蟻，偶爾肚子「餓了」，就去吸收一點他的壽元，也不急著弄死，畢竟「食物」嘛，慢慢吃才有味道。


  可現在呢，這個食物開始如日中天，就連自己偷偷看她一眼，都會受到警告，甚至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他身邊的人抹殺。


  真憋屈啊！


  當然，更憋屈的，還是那天河神衛銃，對自己的輕薄之言，以及各種羞辱，如果不是想著狐妖族的未來，如果不是人為自己的命比天貴，那天恐怕早就忍不住，和其拚命了。


  不過拚命的下場，自然是自己死，衛銃活。


  「不行，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了！」


  「現在可是尋緣大會啊，我應該和那些謫仙人一樣，去找找機緣！」


  「說起來，我可比他們像仙人多了。」


  蘇鶯鶯嬌媚一笑，換了一身乾淨衣服，走出了屋子。


  她憑著過人的記憶，穿過了無數條小巷，以及各種小路后，找到了那間只有晚上才會開的酒館。


  月亮酒館。


  店內點著微弱的燭光，陳舊的牌匾斜著懸挂在上面，彷彿隨時要掉下來一般。


  蘇鶯鶯心裡清楚，這酒館，本身就是一件極為罕見的法寶。


  館內每日自動吸收天地靈氣，那些酒，便是靈氣釀造而成。


  尋常人喝了，強身健體，延年益壽。


  術士喝了，5境以下，受益匪淺，5境之後，8境之內，能起到鞏固境界的效果。


  蘇鶯鶯走進酒館的時候，看到老人還是如往常一般，低垂著身子，望著桌上的棋譜發獃。


  「做生意嗎？」蘇鶯鶯道。


  過了許久，老人才緩緩抬起頭，沙啞著嗓子道：「有錢就做。」


  蘇鶯鶯掏出一枚銅錢，扔在桌上。


  「晚上加倍。」老人說。


  蘇鶯鶯皺了皺眉，又扔出一枚銅錢。


  「我說加倍，可不是兩倍，而是三倍。」老人。


  蘇鶯鶯咬著嘴唇，臉上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委屈，說道：「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要欺負我？」


  「欺負你？」


  老人再次抬頭，嘴角勾起一抹譏諷弧度，「這塊小福地，說句不好聽的，本就是弱肉強食之所，況且你一個小狐狸，平時不欺負別人也就算了，現在還反過來說別人欺負你？怎麼，現在沒了那八尾扈從，沒辦法再作威作福了？」


  蘇鶯鶯臉色鐵青，一言不發。


  「有一說一，以前那八尾在的時候，我雖然不怕他，但多少對你這狐妖公主有些顧忌……可他現在被那位一道天雷劈死了，你就說，我憑什麼還要給你好臉色？」


  老人一邊說，一邊朝蘇鶯鶯走了過來。


  蘇鶯鶯有些害怕，開始慢慢後退，卻發現身體突然動彈不得，就像被打上了石膏一般。


  老人抬起手，在少女額頭上輕輕地點了點，嘆氣道：「不過，這種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滋味我也嘗過，所以大致能感同身受……當然，犬自然說的不是我，而是那河神，畢竟老夫再不濟，曾經也是一位八境巔峰的術士，就算跌落了一些境界，靠著這片福地的加持，也不至於對你這狐妖公主畏首畏尾。」


  在老人說話的時候，蘇鶯鶯發現身體又恢復了自由。


  她連忙把桌上的兩枚銅錢放進口袋裡，有些慌張地想要離開，卻被老人按住肩膀。


  「行了，我知道你兜里一共就剩下兩枚銅錢，嘖嘖……可憐兮兮的，坐下吧，讓老夫給你燒杯金莖露，喝著喝著，說不定機緣就來了。」老人笑著說道。


  事實上蘇鶯鶯已經不想再留在這了，但老人既然開了口，自然由不得自己，只好重新放下銅錢，找了一個最角落的地方坐了下來。


  老人忍不住笑道：「坐這麼遠，就不怕待會機緣到了，抓不住？」


  蘇鶯鶯自嘲道：「我的運氣，在吳叔叔死的那一刻，就已經結束了……」


  老人也不強求，燒好一壺酒後，給蘇鶯鶯倒了兩杯，便又繼續坐著打譜了。


  蘇鶯鶯淺淺地喝了一口杯中酒，本來應該是醇香味美，但進入舌尖，卻分明有一種苦澀的滋味。


  她已決定，喝完酒後，就離開細水鎮。


  離開這個傷心，絕望之地。


  至於之後是遇到貴人，還是被歹人給害了，就聽天由命吧。


  在蘇鶯鶯喝完第二杯酒的時候，店外走進來一老一少兩個人。


  蘇鶯鶯握著酒杯的手停了一下，又輕輕放落。


  老人笑道：「看來你運氣不壞，機緣說到就到了。」


  蘇鶯鶯一臉茫然。


  來的兩人其中一個她是認識的，正是住在斜對面的小胖徐瓊。


  至於徐瓊旁邊，那個拄著拐杖，眯著泛白眼睛，八成是瞎子的老頭，她雖然沒見過，但狐妖族的本能，讓她感覺到了濃郁的危險。


  瞎子老頭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咧嘴笑道：「我很好奇，以你這老頑固的脾氣，居然還願意讓我重回福地？怎麼，是擔心尋緣大會結束，怕我報復你？」


  老人撇了撇嘴道：「你有這個膽量，就儘管來試試。」


  「哎喲，我好怕喲！」瞎子老頭翹著二郎腿，一副老無賴的模樣。


  一旁小胖嘿嘿直笑，說有啥好酒沒，都給小爺端上來，錢不是問題，要是酒不好喝，小心老子砸了你的店！

  蘇鶯鶯心頭驚駭。


  這瞎子老頭也就算了，連徐瓊，都敢這麼口無遮攔的和這守門人說話，這是要變天了嗎？

  老人面無表情瞥了少年一眼，道：「你是以為空靈散人在，所以我就不敢動了你嗎？」


  「徐瓊，不得放肆。」


  瞎子老頭拍了拍桌子，故作嚴肅地說道，實則一張臉早就憋得忍不住想要笑了。


  徐瓊「哦」了一聲，滿不在乎。


  這一幕被蘇鶯鶯看在眼裡，心裡更是震撼，暗暗猜測這瞎子老頭到底是什麼大人物，居然能讓這位守門人一忍再忍？

  小胖扭過頭，對蘇鶯鶯笑道：「咦，這不是鶯鶯姐嗎，你怎麼也來了？還穿得這麼性感？」


  蘇鶯鶯沒理她。


  小胖捏著下巴，目光肆無忌憚地在蘇鶯鶯身上掃過。


  蘇鶯鶯眉頭皺起，但終究沒有發作。


  畢竟，她還是知道自己惹不起那個瞎子老頭的。


  「孫子，看上這閨女了？」瞎子老頭笑眯眯地說道，「要不爺爺給你抓過來，當你兒媳婦怎麼樣？」


  蘇鶯鶯心頭一顫。


  「這不好吧，我已經有小晴了。」小胖一愣，故作害羞地笑道。


  蘇鶯鶯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聽到少年又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了一句：「不過還是抓來吧，這麼一顆水靈靈的小白菜，不當老婆，當個暖床保姆也不錯啊。」


  砰！

  蘇鶯鶯一拍桌子，終是忍無可忍。


  身體，瞬間變成了五尾形態，臉上絨毛露出，嘴巴露出尖牙，一個健步，撲向了小胖……


  *

  另一邊，某個山間小屋內。


  陳瑤手持綠竹竿，長發飛舞，眼眸冰冷，整個人殺意凌然。


  在她腳下，一個穿著黑色毛衣的少女，躺在血泊之中，長發披散在地，緊閉雙目，生死不知。


  「嫣兒，你想要為師怎麼做？」


  背劍婦女馬鈺，背後的長劍已被她抽出，劍鋒閃爍著一股雷電，劈啪作響，目光盯著前面那馬尾辮少女，開口道。


  雷嫣兒怒氣沖沖地說道：「殺了她！」


  「好！」


  馬鈺再不猶豫，既然宗主的女兒發話了，後面幾天的機緣，不要也罷。


  倒不如，現在殺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