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我欲成仙
徐春萬萬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遇到「逃亡」許久的丁不圖。
怎麼?他是良心未泯,不忍兒子女兒在鎮子被人欺負,所以忍不住出來討一個公道了嗎?
徐春心中冷笑連連,要是換做之前,他定然毫不猶豫,衝上去把丁不圖制住,逼他給自己畫一張雄虺化蛟符,不畫就殺無赦。
可如今,自從那幻冰宮的白衣女子來過後,他就是有心也無膽了。
說到這雄虺化蛟符,其中雄虺,在古代,是指一種很兇狠的大毒蛇,之後也有比喻大奸佞的意思。
他徐春雖談不上大毒蛇,但一方水蟒也不是開玩笑的,就指望著這雄虺化蛟符讓自己氣機上升,爭取能一舉化蛇成蛟,成為雜龍後裔。
可問題是,這雄虺化蛟也不是說畫就能畫的,畢竟如此大神通之符,沒點代價說不過去,傳聞畫符者,會消耗全家,乃至下三代福緣和氣運,成為極惡之家,報應不爽,這也是為什麼丁不圖堅決不肯給徐春畫符,甚至這一招都沒有傳授給兒子的原因。
仇人見面,卻遠遠談不上眼紅。
尤其是那剛從黑袍人變成「丁不圖」的男子,扭過頭微微一笑,道:「你認識他?」
他這個字,別有含義。
徐春撇了撇嘴,說道:「行了,少裝了,就你這張古板老臉,化成灰我也認識……放心,你們丁家如今得了機緣,我可不敢再找你麻煩。」
「丁不圖」微微一愣,隨即道:「哦,這麼說,你是我那不成器弟弟的仇家?」
這次輪到徐春驚愕了。
他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丁不圖」,也終於是看出了點端倪。
相貌,確實和那個老奸巨猾的丁不圖有幾分差別。
臉稍寬,更顯老態,眼神之中儘是正氣,則身材更加枯瘦一些,丁不圖是鷹鉤鼻,此人的鼻子卻是筆挺。
「等等!」
「你是丁不圖的哥哥?哪個哥哥?」
徐春驚訝道。
「丁不圖」淡淡道:「二哥。」
「二哥?昔年上清派煉丹閣的那個丁不過?」徐春瞪大眼睛,「不對啊,丁不過不是病死了嗎,屍體還被丁不圖煉成了屍……你到底是誰?」
枯瘦男子笑道:「你倒是知道得挺清楚的,我就是丁不圖的兄長丁不過,雖然我確實已經死了,可現在又回來了。」
這話聽得徐春丈二摸不著頭腦。
死了又回來了?
他娘的,最近怎麼老發生這種稀奇古怪的事?算了,自己還是莫要參與了。
想到這徐春抱拳一笑道:「原來是丁老前輩,久仰久仰,告辭告辭。」
說罷,徐春掉頭就走。
「怎麼,這就要離開了?」
丁不過笑吟吟道。
徐春腳步一頓,笑容略不自然道:「老前輩還有什麼指教?」
丁不過輕撫白須,淡淡道:「之前離得太遠,我沒仔細瞧你,現在才發現原來你是一隻水蟒……哦,再加上這光頭,那個欺負我侄子侄女的傢伙應該就是你吧?」
徐春臉色陰沉,道:「是又如何?」
他是對這老頭忌憚,但不代表他會害怕。
堂堂6境水蟒,背靠大宗門,這個鎮內除了那白衣女子,也就是水神衛銃能讓他有兩分畏懼。
至於其它人,真惹急了他,大不了一口吞了便是。
並且徐春對當年的陰陽界也有所了解,知道這位曾經的煉丹閣長老,境界不過5境,雖然不知道通過什麼辦法「起死回生」了,但變成鬼物之後的術士,他就更沒必要畏懼了。
「你欺負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也就罷了,便是打死他也和我無關……但是,你打我侄女侄子的主意,我這個做叔叔的,怎麼說也得替他們討個公道。」丁不過面無表情道。
「討回公道?」徐春一隻手扶著額頭,大笑出聲,「好啊,那你來試試……」
話音落下,徐春的整張臉迅速干煸起來,變成了一個橢圓,狹長形狀,嘴巴張開,吐出猩紅芯子和尖銳獠牙,瞳孔豎起,寒氣逼人。
「區區水蟒,也敢在本座面前造次?」
丁不過背負雙手,眼神不屑。
「小老兒,待我吞了你,看你還敢不敢大放厥詞!」
徐春怪笑一聲,脖子頓時無限拉長,連接著頭顱凌空飛起,成一條弧線,朝著丁不過飛射而來。
「罡!」
丁不過輕喝一聲,抽出一張符籙扔出,單手一指。
噼啪!
那符籙瞬間在空中炸開,化作一團銀色閃電,在虛空之中扭曲不斷,又化作銀龍,灼灼生威,張牙舞爪。
半空中,水蟒對上銀龍,只支撐了半個照面不到,就被銀龍一爪剖開身軀,徐春臉色大變,頓感不秒,正準備把頭顱縮回去,卻見一道人影躍入空中,落地之後,一隻帶著電光的肉掌,狠狠地劈在了額頭上。
徐春被劈得七暈八素,天旋地轉,半人半蛇的頭顱,跟著脖子軟塌塌地落在了地上,竟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
老人一隻腳踩住水蟒腦袋,神色淡然,身上破碎黑袍,隨風舞動。
這一刻,不似仙卻勝過仙。
半死不活的徐春一臉恐懼,求饒道:「老前輩饒命!!」
老人微微一笑,道:「不是要一口吞了我嗎?」
四十年前,我為某三大宗之一煉丹閣長老,修為五境。
四十年後,我因在地府得到一位虯髯大漢指點,一舉突破七境。
我叫丁不過。
他叫鍾馗。
*
等二女徹底離開細水鎮方圓十里后,幻冰宮四宮主蘇昕,隨手一變,竟變出一隻鳥獸風箏,輕輕捏在手中。
丁玲微微訝異,心想這位剛拜的年輕師父,莫非是童心未泯,準備在這玩一會兒風箏?
「起!」
只見蘇昕輕輕念道,把手中風箏往空中拋去。
下一秒,光芒乍現,那風箏竟在空中變化成一隻三米長,背生雙翼,有著兩個腦袋的雪白飛鳥。
丁玲驚呆了。
蘇昕笑著解釋道:「這是梨花鳥,是一件代步用的坐騎,就跟你們世俗世界里的汽車飛機一樣,可御風飛行,不過速度,比前者肯定要快很多……之前沒拿出來,不是想嚇你一跳,而是細水鎮禁止使用法器法寶等物件。」
「好漂亮……」
「師父,我能摸一下它嗎?」
丁玲一臉驚喜道。
蘇昕笑著點頭。
於是,丁玲走上前,輕撫了一下白色飛鳥。
那白色飛鳥似乎並不排斥,反而享受般地縮著脖子,在丁玲身上輕蹭,那對雪白飛翅,竟隱隱閃爍出一抹光芒,下一秒,覆蓋全身。
丁玲嚇了一跳,退後了幾步,見那隻雪白飛鳥,提醒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變化,無論是翅膀還是身軀,都比之前更為結實,優美。
尤其是瞳孔之中,閃爍著流光溢彩,玄氣之態。
蘇昕看呆了。
這就是玄冰之體嗎?
只是和坐騎略微接觸,便讓它從一隻中階直接進化成了高階……
再看向這位剛收的徒弟,哪怕蘇昕再怎麼心如止水,也不禁有些羨慕起來。
這種羨慕只是一閃而逝,想著以後女孩就是自己的徒弟了,以後真正該羨慕嫉妒的,應該是那些師姐師妹才是,這位六宮主頓時心情大好,笑道:「徒兒,上鳥咯!」
二女坐上飛鳥,翱翔於天空。
*
細水鎮白事鋪旁的三層樓自建屋門前。
小胖饒有興緻地看著劍拔弩張的慈心道人以及那橫空出現的邪魅青年。
這一刻他才真的相信,老道果然沒有欺騙自己,自己果然是那萬中無一的修道種子。
不然,憑什麼這兩個人為了爭奪自己,而各施神通?
一開始,他覺得老道能用自己一根頭髮,震穿樹根就很厲害了,直到邪魅青年出現,以一片樹葉,橫切整顆大樹,他才明白這次來鎮里的一群「神棍」有多麼恐怖。
只是,他依舊不滿足。
自己既然是萬中無一的人,那麼切顆大樹算什麼?
他要把整座山,乃至整個細水鎮都劈掉!
這樣,才當得起神仙二字嘛。
以後奶奶再去和那些討厭的街坊鎮民吵架,他就不用再幫著上前罵架,而是一巴掌過去,把那些長嘴婦人拍成肉泥,想想就美滋滋。
慈心道人見少年眼神愈發熾熱,心中感到不秒,急聲道:「你說,你願意跟誰?」
邪魅青年雙手抱胸,冷笑連連。
小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在做沉思狀。
「我閣皂山可是正一派大分支之一,到了那,你學的都是正統術法,用的都是開過光的法器,讀的都是神仙一輩的典籍,可謂鵬程萬里,前途無量!」老道滔滔不絕地說道,指著不遠處邪魅青年,「而他呢?一介野修,倒不是貧道看不起野修,而是他全身邪氣迸發,陰氣衝天,明顯練的是邪功,你跟了他,以後絕沒有好果子吃。」
「牛鼻子老道,你也別在這危言聳聽,我的法術雖非正統,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快捷神通,若是此子能跟隨我學法,三年成就,可抵你閣皂山三十年!」謝美青年冷冷道。
慈心道人大怒,正要開口,小胖打斷道:「行了,說這麼多沒意思……這樣吧,你們兩個打一架,誰贏了我跟誰。」
邪魅青年聞言哈哈大笑。
反觀慈心道人,臉一下子垮了下來。
「好,就按這少年所說,我們打一架吧。」
邪魅青年上前一步,挑釁地看向老道。
慈心道人氣得直跺腳,用拂塵指著邪魅青年罵道:「去你奶奶的狗腿子,老子打不過那河神,難道還怕你這邪門歪道不成?」
「那打還是不打?」邪魅青年不耐煩道。
「打!不過等貧道回閣皂山把那件趁手的法器帶來,咱們再大戰五百回合!」
說完這話,慈心道人轉過身,一溜煙就跑得沒影了。
邪魅青年一臉不屑,而小胖則是翻了個白眼,暗暗慶幸虧得沒拜這中看不中用的老道為師,不然以後打架的本事沒有,逃跑倒是一流,多丟人。
同時,小胖也在思慮,此子來鎮里的怪人們,會不會有比邪魅青年更厲害的存在?
如果與,那自然是擇優錄取。
*
就在姐姐和那位幻冰宮蘇仙子離開不久,此時距離尋緣大會結束,還有五天。
而距離我的生日,還有四天。
我一直銘記著那位頗有好感的蘇昕仙女所說的話。
她讓我去找個師傅,以後就算成不了他們中的一員,哪怕掛個名頭,也等於是多了一把保護傘。
我心裡很清楚,徐春和衛銃現在不敢動我,是因為幻冰宮的原因,但半年之後,一年之後呢?
蘇昕是我帶來的,等於衛銃的「好事」就是被我攪黃的。
他如何能不恨我?
如何能不想殺我?
怕是千刀萬剮,碎屍萬段的念頭都有了吧。
以前是對於生死不在乎,現在看到姐姐走了,我想活著,活著成為能飛到天上的神仙,飛到幻冰宮去見見姐姐。
再不濟,等哥們以後有錢了,坐直升機過去總不過分吧?
總之,活著就有希望,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中午隨便扒了幾口早上姐姐做的剩飯,吃在嘴裡,有種說不出的苦澀滋味。
以後,這飯怕是再也吃不到了……
我走出門,看了一眼廣闊無垠的細水鎮遠處青山綠水,深吸一口氣,然後用盡平生氣力,扯開嗓子大吼道:
「我欲成仙!!!」
聲音,在四周連綿不斷,中氣十足,穿雲裂石。
忽然感覺有些異樣,我扭過頭,看到對面的小屋前,蘇鶯鶯正站在門口,一臉憤怒地望著我,沒好氣道:
「大中午的,想睡個午覺都不行,吵死個人!」
我頓時尷尬不已,道了一聲歉,急急忙忙地逃回了店鋪,只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心裡,卻還在悄悄默念:
我欲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