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一葉知秋
嘩啦啦！
雪，越下越大，像吹落的蒲公英，噼里啪啦，一塊塊、一朵朵，接連不斷的從天空中往下掉，中間不斷夾雜著炫麗的閃電，組成了美麗的圖畫，其中，包含著雨珠子，落掉在地上的唰唰聲，雷電時的轟轟聲，組成了一種詭譎的交響樂。
硬抗了十六道天雷的田奇，頭髮凌亂，本來一張俊俏的臉，此刻沾滿鮮血，皮開肉腚。
只是，他的姿態依舊風采卓絕，未顯狼狽。
他一隻手緩緩舉起，兩根指頭做出一個夾物狀，喃喃道：「可惜了，這個時候如果能有根煙抽兩口就好了。」
轟！
第十七道天雷，轟然而至。
田奇就像狂風暴雨里的小舟一般，直接被打得彎下腰去，一口鮮血噴出，重重地撞在地面，支離破碎。
過了十幾秒，他才勉強坐起來，卻不是以前那種弔兒郎當的坐姿，而是盤膝而坐，腰身堅挺，猶如坐化老僧，雙手合在一起。
「放肆！」
天上那聲音顯得格外慍怒。
緊接著，十八道天雷，終於出現……
先是天空就像突然裂開了一道口子，烏雲變得愈發密集，嗚嗚風聲夾雜著雷聲，不時還有一道道閃電劃過，豆大的雨點彷彿是戰場上密集的子彈一樣撞在地上，發出雷鳴一般的聲音。
我重重地咽了口吐沫，盯著窗外的天機，臉色慘白。
雖然不知道接下來的天雷有多厲害，但從這山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就能感到不簡單。
老田，你還能撐得住嗎？
盤膝而坐的田奇，閉著眼睛，宛如換了一個人似的，神色筆直平時，不知沉靜了多少。
撕拉！
一道強橫的電光，從指間迸射而出，猶如一條帶著電的巨蟒，奔騰而下。
四周的空氣，隨著那金色巨蟒，彷彿都自動避開了一般……
剎那間，田奇緊閉的雙目，陡然睜開，精光四射，殺氣騰騰，同時散發著無與倫比的自信。
這是一種，強者睥睨天下的自信。
只見田奇身上光芒綻放，雙手結印，一個被金光籠罩的高大法相，浮現在上空，將他整個人包裹在內。
雷電，狠狠地撞在了法相上！
轟隆隆——！！
雷電落下的瞬間，爆炸開來，激起一團團火浪。
席捲天空，霎時間，這片天地，溫度驟然升高了許多。
細水鎮，開始了劇烈顫抖，一道道巨大裂縫，順著山壁蔓延而開，山石滾落，樹木焚毀，儼然一副毀滅末日般的景象。
我瞪大了眼睛，身體的血液猶如倒海翻江一般瘋狂沸騰。
這一刻，我感覺自己就是一隻渺小的螞蟻，在仰望浩瀚宇宙……
半晌，雷電消失，風平浪靜…。
一團柔和的光線，從遙遠的天空落下，籠罩在田奇身上。
田奇緩緩站起身，面含笑容。
竟是，毫髮未損。
我鬆了口氣，卻並沒有發現此刻的自己，已是熱淚盈眶……
是激動？是喜悅？是震撼？
我不知道，但田奇能活下來，就是最好的消息。
那雪地之中的孤寂人影，嘆了口氣，有些苦惱道：「沒想到最後一道天雷，還是動用了法力……看來我的修鍊，還不夠啊。」
他抬頭望天。
雪，還在下著。
紛紛揚揚，漫天飛舞，或飛翔，或盤旋，絲毫沒有停歇的趨勢。
即將飛升的青年人冷笑出聲：「南方的九月，明明該是陽光普照，一葉知秋的季節，卻偏偏因為一個狗屁尋緣大會，搞得天寒地凍，大雪紛飛，這是在弄什麼排場？」
說罷，他猛地抬手，對著天空就是一拳。
「給老子停！」
霎時間……風停，雨靜。
烏雲退散。
而一些未曾落下的雪花，竟就這麼硬生生地定格在半空中，然後逐漸隨著空氣慢慢蒸發，消散……
一拳之威，翻天覆地！
「這才是九月該有的氣象嘛。」
年輕人露出燦爛笑容，隨即轉過身，對著我揮了揮手，「丁老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爭取到時候來上面找我玩。」
我趴在窗口，望著那個痞里痞氣卻又偶爾正經的青年，欲言又止。
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後，在青年被那道光芒，升入天空即將消失之時，我終於沒忍住，用顫抖的聲音大吼了一句：「兄弟保重。」
*
次日，細水鎮艷陽高照，天氣晴朗，陽光懶散地灑在屋檐下，既不過分燥熱，也不算清寒。
和往年的尋緣大會不同，按理說，天地異象應該持續到尋緣大會結束為止。
可這一次，卻偏偏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不光是天地異象的消失，我發現就連昨晚田奇渡雷劫時所留下的一片狼藉，也恢復如初。
街道地面平整，土壤肥沃，鎮民們終於走出了家門，帶著笑容，上班的上班，買菜的買菜，開店的開店，上學的上學，聊家常的聊家常。
川流不息，繁花似錦。
隔壁的小胖，攙扶著老太太一步一步走出來，路過我這邊的時候，小胖故意挺起胸膛，得意洋洋地說道：「聽說前面開了一家早茶店，有很多新鮮糕點，這不，我就要帶奶奶去吃早茶了，一頓也不貴，才百來塊錢，丁勉，要不要一起去？」
看似好心，實則赤裸裸的炫耀。
我若真點了頭，八成是會被那小胖大聲嘲笑，說「就你這個賤民屌絲，也配跟我徐瓊一起進餐？」
見我沒理他，小胖十分無趣的離開了。
老太太在他耳邊竊竊私語，不時指著我，但顯然不是什麼好話。
我也懶得計較，扭過頭，看到對面蘇鶯鶯站在自家門口發獃，不知道在想什麼，臉色有些蒼白，興許是熬了夜的原因，多了一絲淡淡的黑眼圈。
當然，這點瑕疵，依舊掩飾不住她嬌媚動人的臉蛋。
「鶯鶯姐。」我笑著對她打了聲招呼。
蘇鶯鶯仿若未聞，繼續發獃。
我撓了撓腦袋，轉身往店鋪走去。
推開店門，習慣性地說道：「老田，待會吃肉包還是豆腐腦？」
沒有回應。
那張常年坐在電腦前，一邊和NPC酣戰，一邊大罵的傢伙，再也看不到了……
我鼻子有些酸酸的。
但想到那個傢伙是到天上當神仙去了，心裡那點陰霾很快消失，又變得高興起來。
田奇不說了嗎，讓我爭取去上面找他玩。
嗯，一定會有再見面的時候……
我在店鋪里轉悠了一拳，發現不光是田奇，陳瑤也不在了。
桌上多了一張紙，留了一行字。
內容很短：「留在這可能會帶來麻煩，所以搬家了，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
字跡絕對談不上好看……
倒不是那種筆走龍蛇的潦草，更像是小學一年級稚童，剛剛練字不久的生澀感。
我笑了笑，走到外面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新生活，就要來了，丁勉，你一定要振作啊……
站了一會兒后，我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朝著不遠處的小吃街走去。
買了一籠包子，一碗牛肉麵，加兩根油條。
重新回到店鋪，發現裡面站著一個人。
是一個四十齣頭的男子。
男子身材高大，卻不臃腫，身穿一襲黑色西裝，頭髮梳得油亮，戴著一副眼鏡，淡淡的儒雅風，配合那張有稜有角的臉，對少女有著極其強大的殺傷力。
我放下早餐，走過去招呼道：「你好，請問要買點什麼？」
儒雅男子轉過身，笑而不語。
我臉色一變，忽然發現本應該去上班的姐姐，此刻居然就坐在店內的沙發上，雙手交叉在一起，一臉慌張，不停地給我打眼色。
我眯起眼睛，重新看向那器宇不凡的儒雅男子。
如臨大敵。
儒雅男子微微一笑道：「看來你還是認出我來了……既然這樣，我乾脆就再自我介紹一次吧。」
「我姓衛，守衛的衛，單名一個瞌字，瞌銃的銃。」
「來自細水鎮外的一條無名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