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河神

  看到這座高大詭異的神像，我腦袋頓時嗡地一聲，變得一片空白……


  如果沒有接錯……這個地方，應該就是鎮外的那座破舊水神廟！


  怎麼回事？我怎麼會到這裡來了？


  眼前的一切，簡直就像是在做夢，一場荒誕離奇的夢！

  明明在家睡覺，睡得好好，為什麼會忽然來到水神廟？

  夢遊？


  不對，我沒有夢遊的習慣，而且沒聽過誰夢遊，能一口氣跑這麼遠的？


  轟轟轟！

  這時候，一陣石板移動的聲音，轟然響起。


  我再次把目光投向那座高大的神像，只見上面的泥層，開始一點點地碎裂，不斷往下脫落，隨著「咔嚓」脆響，整座神像，開始整個炸開。


  裡面，一個金色的身影，緩步而出。


  一身金色盔甲，頭戴金色花紋亮盔，身高足有一米九左右，手持一把兩米來長的金色長矛，只是站在那，就讓人產生了一股無與倫比的壓迫感。


  我瞪大了眼睛，驚駭萬分地看著他。


  「又見面了。」


  那金甲統帥笑道。


  我咽了口唾沫，吃驚道：「你……你是我夢中那隻螃蟹所變成的大統帥？」


  「你記性倒是不錯，對，那隻金色巨蟹，就是本帥。」金甲統帥淡笑道。


  我怔怔的望著他，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夢裡的人，居然來到了現實……


  等等，本帥？

  還有這熟悉的聲音？


  我身子一顫，猛然想起那晚姐姐孤身來到水神廟，裡面那個說話輕佻，自稱本帥的傢伙。


  只是當時我推門而入時，裡面除了姐姐，並沒有其它人。


  姐姐還說，那個自稱本帥的傢伙是她的男朋友……


  這麼說來，這個傢伙難道就是姐姐的？


  金甲統帥瞥了我一眼，淡笑道：「自我介紹一下，本帥叫衛銃，三百年前，乃是距離細水鎮百裡外一條黃河的河神，真身為巨鉗金螃，因觸犯了某個仙人的禁忌，被其禁錮在這鳥不拉屎之地，每過十年，可有一段時間恢復自由。」


  「至於你姐姐丁玲，是我看上的女人……你別誤會，不是本帥仗著自己是神，就強買強賣，這一切，都是你姐姐自願的。」


  「至於我為什麼會看上她，自然是因為她的玄冰之體，那可是百年難得一遇的靈體，若是能和本帥結合，無論是對她還是對我，都絕對是百利而無一害的妙事。」


  「停！」


  我打斷了金甲統帥的話，皺眉道，「我不管你是什麼河神水神，也不管我姐姐的什麼體有多厲害……我只想問一句，我姐喜歡你嗎？」


  衛銃想了想，笑道：「應該不喜歡吧，或者說……還很討厭？」


  「那你喜歡她嗎？」我說。


  「論相貌，丁玲固然是人間絕色，但本帥活了數百年，什麼女人沒見過？若要說喜歡，更多的，恐怕還是男女之間那點慾望……當然，還是那句話，她的玄冰之體，才是真正讓本帥感興趣的。」衛銃淡淡道。


  我沉默不語。


  半晌，緩緩開口道：「你剛才說，我姐姐是自願和你好上的，可上次我跟蹤她來到水神廟，她的表現，分明是對你十分抗拒，我想不通，既然是自願，為什麼她會有這樣的反應？」


  衛銃笑道：「打個比喻，有個富婆很喜歡你，但是你不喜歡她，而恰巧，你爹得了重病，如果這個時候你委屈自己，娶了富婆，那麼你的爹的醫藥費就有著落了，你會怎麼選？」


  我咧嘴一笑：「當然是任他自生自滅啊。」


  衛銃愕然，隨即失笑道：「差點忘了，你和丁不圖的關係很不好……那我換個比喻，你母親，或者你姐姐，得了重病，你會怎麼選？」


  我說：「我會和那個富婆結婚，拿到醫藥費。」


  「從這個回答來看，倒不枉你姐當初捨身救你。」衛銃笑道。


  「什麼意思？」我心中一驚，似乎隱隱猜到了什麼。


  「你18歲時，為含笑九泉命格的第一大劫，那一晚百鬼夜遊的情景，你應該還記得吧？」衛銃嘴角勾起一抹譏諷弧度，「當晚，你做了一個夢，夢到本帥的真身金鉗巨蟹，把那群惡鬼趕走……怎麼，你以為本帥吃飽了沒事做，突發善心，不惜逆天而行，耗費壽元，就為了救你一個天生死命之人？」


  「錯，大錯特錯！」


  「本帥救你，只因為玄冰之體的擁有者，也就是你姐，答應成為本帥的妻子，並和本帥簽下契約……否則，你的死活，與本帥何干？」


  聽到這話，我整個人好似被晴天霹靂當頭一擊，全身都麻木了。


  我顫聲道：「你……你是說，我18歲的大難之所以能躲過，就是因為姐姐犧牲了自己？」


  衛銃笑而不語。


  我臉色慘白，驀然想起那次我做夢醒來，卻不見姐姐身影，直到晚飯時間，她才回來。


  當時姐姐衣衫不整，髮絲凌亂，眼眶紅紅的，明顯剛哭過。


  我第一反應就是她被人非禮了，可追問之下，姐姐只是說是和男朋友約會……


  其實，從那個時候我就應該猜到，姐姐一定遭遇了什麼……


  我抬起頭，眼睛里發著血絲，握緊了拳頭，咬牙道：「我姐姐，怎麼會知道你的存在？又怎會想到和你達成契約來救我？」


  「呵呵，看來你已經猜到了。」衛銃笑吟吟道，「沒錯，帶她過去見我的不是別人，正是你的好父親——丁不圖。」


  我怔了一下，短促而痙攣地呼了一口氣。


  心中，此刻猶如泛起驚濤駭浪……


  難怪當時吃飯的時候，丁不圖的眼中破天荒流露出一抹愧疚。


  我當時還奇怪，現在想來……他是拿姐姐的命，拿姐姐的一生，來救我啊！！

  這一刻，我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憤怒，憎恨，無奈，傷心。


  終歸來說，丁不圖還是把我當成了他的兒子。


  終歸來說，他還是不希望我就這麼死去。


  可是，用我的苟延殘喘，來換取姐姐的一輩子，憑什麼？

  到底憑什麼？

  衛銃望著神色痛苦的我，譏諷道：「說實話，本帥也想不通丁玲何必為你做到這個地步……即便是姐弟又如何？反正你也活不到二十歲，下一次大劫，十有八九都要死，委屈自己救一個死人，有意義嗎？」


  「當然，本帥也得感激你，如果不是你這命賤的螻蟻，本帥又怎會得到一位世間罕見的玄冰之體天生攜帶者呢？」


  說到這，衛銃眼中，滿是抑制不住的狂喜之色，只差大笑出聲。


  「如果，我把命還給你，你能不能放過姐姐？」我澀聲說道。


  「還給我？」衛銃譏笑道，「你覺得，你的命值幾個錢？和玄冰之體的丁玲比起來，一萬個你，也不值一提。」


  我咬了咬嘴唇，道：「那……有沒有其它的辦法，只要能放過我姐，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


  「對了，你需要畫符嗎？」


  「我可以畫出藍色品階的符，實在不行……一些消耗壽元的符籙也可以，只要你能放過我姐……」


  說到後面，我的聲音已近哽咽。


  一想到那個孤立的單薄身影，心頭就如扎了根刺一般疼痛。


  那個身影，在兒時為我抵擋了一切，就在我以為自己終於長大，可以保護她的時候……卻沒想到，最後還是需要她來保護我。


  「藍色？」衛銃笑道，「對於我這種被禁錮了百年，法力大損的水神而言，最需要的可不是符籙，莫說藍色品階，哪怕是紫色也沒用……我現在需要的，是一具集天地之氣的靈體，能助本帥快速恢復修為，重新回歸大道。」


  「所以，你還是別打歪心思了，你姐，註定生是本帥的人，死是本帥的鬼！」


  我身子一震，握緊了拳頭。


  一想到那日廟內，姐姐的哭喊，和這個男人猙獰的笑聲，我就有種心如刀割的滋味。


  姐姐遲早會嫁人的。


  但是，我希望她嫁給的是幸福，哪怕只是一個平庸，貧窮的男人，也總好過這個野心勃勃，只為了得到姐姐玄冰之體的所謂水神。


  「所以，我不答應！」


  我深吸一口氣，說道。


  衛銃彷彿聽到了世上最可笑的話，大笑起來：「你不答應？你是誰？」


  「你，不過只是一隻螻蟻！」


  一聲厲喝，衛銃抬起一根指頭。


  頓時，一股無形之力，就像狂風暴雨般洶湧而至，我胸膛宛如被巨石砸中，直接倒飛出去，重重摔倒在地上……


  身子骨，幾乎都要散架了……


  一雙金色戰靴，落在我面前。


  金甲統帥衛銃居高臨下地望著我，冷笑道，「因為這鎮中有陣法會限制修為，我現在大概只能發揮出平時三分之一不到的實力，再加上我目前還處於封印狀態，實力一削再削……可是，就連這樣的我，都能輕易碾殺你，你丁勉，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


  「就憑……老子是她弟弟！」


  我喉嚨里爆發出一陣怒吼，一個翻身爬起，雙手分別多了兩張散發著光芒的符籙。


  衛銃眉頭一挑，語帶譏諷道：「怎麼，為了對付我，不惜消耗壽元強行提高符籙的殺傷力？呵呵，看來你也知道自己活不過二十，已經開始不把命當命了？」


  「可惜，你還是太小瞧我衛銃了。」


  話音落下，衛銃緩緩把手中的金色長矛，舉了起來……


  我站在原地，弓著身體，眯起眼睛看著他，一動不動。


  這個時候，生或死，早已置之度外。


  如果連姐姐都救不了，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呵呵，既然你不識好歹，本帥就提前送你件閻王！」


  衛銃冷笑出聲，腳往前跨出一步，金色長矛，橫衝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