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無常、賠償
沒讓荀談久等，上門的人到了。
天中烈陽陡然被北方而來的黑雲遮蔽，狂風呼嘯，落葉飄飛，一副風雨欲來之感。
尚未等荀談抬頭去看，就感覺身後已經多了幾道陰冷氣息。
雖無生人陽氣，但這氣息中卻隱藏著一股難言的剛正威嚴，讓人無法輕視。
人，到了。
荀談轉身一看，客廳中幾團被陰霧罩體的身影出現在了那裏，穿黑穿白，各戴高帽，看不清麵目，口中發出非人語言。
這是黑白無常。
“荀談，去院子裏挖些泥來。”九叔聽了半天，明白對方意思，想要說些什麽，才想到對方聽不懂人話，對著外麵的荀談吩咐。
“是，師父。”荀談拿著水瓢，在院牆角落倒下，用鐵鍁攪了攪，拿到了客廳內。
也不知道，秋生和文才有沒有偷偷地在牆角放水。
九叔看著鐵鍁上的泥土，用手捏成泥丸狀，塞到嘴裏皺著眉頭嚼了嚼，而後一通嘰哩哇啦的鬼話。
荀談在旁邊聽著，那四個黑白無常的話他倒是聽懂了，九叔說的啥，他一句也沒聽懂。
兩方之間嘰哩哇啦一通交流後，達成了什麽協議，而後那四位穿黑穿白的無常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娘的，土地公說請你們來，可沒說要付報酬啊！”九叔吐出了泥巴，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去拿紙錢來。”
荀談嘴裏憋著笑，回到房間，取來了紙錢。
九叔摳摳搜搜地數了數，掏出了幾張數額較大的，還沒等他說話，紙錢已經被一股力量分散開來，落到了四位無常的手中。
又是一通嘰哩哇啦後，荀談明白了過來。
原來，這些無常無法進入衙門，要想除掉那夜叉銅像，還得將其從衙門取出。
“好，我這就去拿銅像。”荀談點了點頭。
但話剛一出口，就感覺到了不對。
四尊無常神的目光齊齊落在了他的身上，就連九叔也不由看了過來。
他能聽懂對方說話，是因為茅山學過“殄文（寫給鬼的文字）”，又得土地傳授法門，這個小徒弟是怎麽聽懂的？
“有什麽不對嗎？”荀談心中一動，但仍是故作不解地問道。
還沒等九叔再問，為首的那尊無常又是嘰哩哇啦說了起來。
“這個人是誰？”
九叔再次搓了個泥丸，在嘴裏嚼了嚼，回道：
“我徒弟，怎麽，有問題？”
無常：“令徒前世應大有來曆，才能聽懂吾等交談。”
“哦。”九叔一副早有所料的模樣，點了點頭。
無常：“.……
我等可寄存在令徒身上，一同前往衙門，等將銅像取到衙門外，直接將其帶回陰間。”
“這.……”九叔不由遲疑。
但還未等他答允，那四位無常已經是化作四道霧氣，衝著荀談身上蠻橫撞來。
“不好。”九叔右手一抬，供桌上的拂塵落入手中，打算出手。
但還未等他動作，荀談身上已是有一道金光亮起，把那四道霧氣擋了回去。
原本頭顱大小的霧氣竟然憑空削去一半，並且顏色黯淡，顯然受了損傷。
而反應過來的荀談卻已是忍不住驚怒起來。
不過是幾個陰間的基層人員，這尼瑪也太霸道了。
右手一抻，雷火印落在手中，直接向著最近的那團霧氣砸去，八威毒蛇之篆齊齊散發金光，將那霧氣罩住，天雷氣息傾瀉而出。
其他三道霧氣見此，恍惚一變，重新化作人影，露出慘白麵容，神情驚慌，連忙喊道：
“真人手下留情。”
“嗯？”荀談眉頭一挑，手下法印不停。
三位無常見狀，連忙看向了九叔。
“咳咳，荀談，先住手，聽聽他們怎麽說吧！”九叔開口說道。
荀談這才停住了動作。
“說說吧，幾位今天若是不給個交代，恐怕是出不了這房間了。”九叔手中拂塵一揮，供桌上的祖師金身突然有燦燦金光灑出，鋪滿了整間屋子。
純陽浩大的氣息溢出，三個無常難受其威，不由縮在角落，驚呼出聲。
本以為隻是個普通的茅山道士，沒想到還有這等手段。
“真人容稟。”為首那無常走上前來，方才的冷漠蠻橫消失不見，甚至還堆出幾分笑容。
“令徒前世大有來曆，說不得便是仙家高人轉世，吾等陰神若是能有幸沾上一縷仙氣，也是大有好處的，所以方才才會做出此等冒失之舉。”
“隻有這樣嗎？”九叔臉色發寒，心中卻暗自點頭。
這些無常看起來頗有威勢，其實隻不過是陰間的基層人員，所依仗的也無非是地府所授的神職，若論起真實修為，恐怕連荀談都不如。
而此輩想修為再進，無非是行走鬼仙之道，滋養陰神，若是在這途中能得純陽仙氣滋養，便能煉化陰神陰渣，增長功行。
所以方才才會出現跟瘋了一樣的行為。
原來是饞我的身子，呸，還好有寶鏡護體。荀談心中暗道。
“確實如此。”為首無常看著在雷火印金光下瑟瑟發抖的霧氣，連連點頭。
“師父，要賠償。”荀談嘴角動了動，連忙說道。
九叔神色不動，心中也是這麽想的：
“幾位未得允許，便強上凡人身軀，此舉已與邪神無異。此番事了，本道說不得便要將此事告知本鎮土地，前往陰間告上一狀。”
“你……”這下輪到那幾個無常驚怒至極了。
就憑他們剛才的舉動，要真被陰間知曉，說不得就要往地獄裏走上一遭。
不過他也明白，對方是在借機討要賠償罷了。
沉思片刻，那無常才說道：
“好教真人知曉，人間正逢兵燹之災，邪氛四起，鬼怪橫行，陰間有意選任幾名地曹，在人間降服鬼怪。
若是真人有意，吾等可將真人姓名上報。”
“隻是上報嗎？”九叔板著臉問道。
“這，若是想多些把握，少不了些許“人事”運作，吾等囊中羞澀，委實是拿不出那麽多。”無常說起此事，聲音都低了幾分。
他們平日裏捉鬼拿怪，可沒有錢財獎勵，而人間供奉又皆是被那些大神拿去，根本沒有他們這些毛神的份兒。
這次在知曉任家鎮有人召請陰官後，一個個都搶著來，想在人間多收點“人事”。
他們兄弟幾個還是稍稍向上官運作了後，才被允許前來人間，打算好好撈上一筆。
結果沒想到，撈出問題來了，而且還捅了大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