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一心求死
傅灼灼挑挑揀揀,算是湊了點能有用的藥,然後煎了藥湯親自給病床上的顧映雪端了去。
她進門時,顧映雪正在休息,但聽到動靜很快睜開眼來。
傅灼灼看見了說:“我配了副暫時緩解你病情的藥,起來喝了吧。”
顧映雪睜著恬靜清澈的眼眸看著她,等她走近了從床上支起半個身子靠著到:“小女顧映雪,不知小神醫怎麽稱呼?”
“陸灼灼。”傅灼灼報出假名。
顧映雪點點頭,喃呢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傅灼灼一愣,看著她念完詩句笑了。然後又晃過神來道:“哦,不,小神醫是公子,應該不是這個灼吧。”
傅灼灼眼中似有什麽光一閃而過,不置可否道:“喝藥吧,你的病情必須馬上控製。”
顧映雪伸出瘦的隻剩下皮包骨頭的手,接著藥湯一口氣喝了下去。眉頭都不帶皺的。
“不苦嗎?”接著她遞回來的碗,傅灼灼蹙眉問道。總覺得她臉上,有著一抹她似曾相識的神情。
顧映雪又笑了,如果不是瘦的脫型,傅灼灼想她笑起來應該是個非常好看的美人。
“什麽苦都吃過後,苦就不覺得苦了。”說完,她又躺了回去,然後看著頭頂的帳子道:“等會兒我再求求陵哥哥,讓他早些放了你。你也別怪他,他這般都是為了我,其實他是好人,如果不是我拖累他……”話到後麵,已經變成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傅灼灼的眉頭越發緊蹙起來,終於想起她這種神色為什麽眼熟了,那是有心求死的神情。她在很多絕症晚期的病人臉上看到過。
“你、難道不想活下去嗎?”傅灼灼凝視著她淡然的臉問道。
顧映雪看了她一眼,搖搖頭:“我不想拖累陵哥哥了。”
“如果我能治好你呢?”傅灼灼挑眉,盯著她的臉上變化。
可是顧映雪還是那般,淡淡的笑著說道:“小神醫不必安慰我,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她並不相信自己的病能治好,也不信眼前的小乞丐會是什麽神醫,因為他的行子和想象中的神醫實在相差太遠。
而且,就算能治好又怎麽樣呢?繼續回七殺殿成為他們殺人的棋子,下次死的更慘一些嗎?
看到她真是沒有半點求生欲,傅灼灼的眉頭就像是放了個夾子。
看到她的表情,顧映雪反倒安慰她說:“小神醫不用再為我費心,我本就是個該死的人,不足惋惜。”
傅灼灼聽完轉身往外走去,但在出門前,還是忍不住停住腳道:“該不該死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死了就真的什麽都沒了,連一絲抗爭的機會都沒了。”
一直表情從容的顧映雪在聽到“抗爭”兩個字的時候愣了下,然後望著她離開的背影咧出一個破碎的笑容。
抗爭,就她這副身子怎麽抗爭?而她,又怎麽跟七殺殿抗爭?
傅灼灼端著藥碗回到簡陋的廚房,那兩隻野雞已經上鍋了,淩遲正坐在火堆前愣愣發呆。
竄動的火焰照影著他的蒼白麵容,讓他臉上終於看起來紅潤了一些。
傅灼灼放下碗,到他麵前說:“跟我說說你身上中的,是什麽毒唄!”
在發呆的淩遲渾身一抖,抬頭看向她笑盈盈的麵容,微微張開嘴巴。
……
百裏外的洛城。
一身夜行衣,蒙著臉麵的魏影站在某處城牆上,一個同樣是如此打扮的男子突然出現在他身邊,然後單膝跪下,一手抵著地麵道:“大人,洛城確實來了一個七殺殿的殺手莫約有小半年的時間了,但不住在城內。”
“那住哪裏?”魏影緊緊蹙著眉頭,看著他。
“西北,百裏外有座廢了的別院,聽說半年來又有燈火亮起,估摸著時間,似乎和這殺手到洛城的時間差不多。”跪著的男子回答道。
魏影隔著麵紗抽了口氣,那主子在意的人,是被帶過去了嗎?昨夜他雖然馬上追了出去,但是對方腳程極快,很快就沒了氣息。他不得已,隻能讓人暗地調查。
“我去看一看,你馬上將此事稟告閣主,再告訴他,等魏影回來再請失職之罪!”說完,魏影縱身跳下城牆,然後幾個跳躍就消失在遠處。
而他一走,剛才的男子也立即消失了。
……
許是心裏裝了太多事,許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作為冷酷殺手的陵遲,居然真的就跟傅灼灼聊了起來。
他說,他身上的毒,叫木鳩,是七殺殿的秘藥。他從還沒記事就被人販子賣給了七殺殿,經過殘酷的訓練成了殺手,但第一件事,就是吃下這顆毒藥。
這種毒藥沒有解藥,但是殿主有一種能抑製發作的藥,每三個月到半年,他都會分發一次,所以七殺殿就是靠著這種手段控製著底下的所有殺手。
至於那些背叛七殺殿的,或者想脫離的,最後都隻是一個毒發身亡下場。
而關於七殺殿,亦如傅灼灼所想,就是個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殺手組織,隻要給錢,上到皇親國戚,下到平民百姓,他們什麽都殺。唯一的區別,就是價高價低罷了。
“那我,傅家給了你多少錢?”傅灼灼忽然打斷他問。
陵遲凝視她一眼,淡淡說:“五兩。”
“什麽?!才這麽點!”傅灼灼炸毛了,想她一瓶藥都要賣幾十兩呢,這命卻隻值五兩?!
陵遲看著她不滿的模樣皺了皺眉,就她現在這副樣子,真真就是個乞丐,當初接單的時候,他得知是綁一個會醫術的乞丐,隻要不被人發現就好,他還覺得五兩是賺了!
不過這話他並沒有說,以防惹惱了這個神醫乞丐,不給小雪看病。
傅灼灼兀自鬱悶了會兒,暗暗下決心把這筆賬記在傅家的頭上,然後看著眼前的少年道:“不過你這殺手檔次也太低了吧,五兩就接。”
陵遲轉過頭去,看著旺盛的火焰道:“小雪的病需要錢找大夫,不管多少錢我都接,大不了多接幾單。”
行吧,還是個情種。
傅灼灼凝視著他蒼白如紙的麵孔,如果他體內的毒放著不管,可就真真要和房間裏那位美人一起手牽手去地府做對鬼鴛鴦了。
所以想了想,她問道:“那你想不想脫離七殺殿,徹底解毒?”
陵遲又是一愣,機械性的轉過頭來看著她,眸中閃過一絲不可思議,但很快又被否決。
“這毒沒有解藥。”他苦笑著說。
“那可不一定,萬一我就能做出解藥呢?”傅灼灼下巴一揚,臉上有著她慣有的自信。
苦笑再次被懷疑代替,陵遲凝視著麵前這個乞丐,如果是旁人這副模樣,還說這種話,他隻會付之一笑。可是對傅灼灼,他笑不出來。
“那小雪……”
“我可以把你們都治好。”傅灼灼瞥他一眼,拿起一根幹柴扔進麵前的火堆裏,再道:“當然,是需要回報的。”
“什麽回報?”
“可能是讓你做幾件事,也可能是讓你付一筆錢,誰知道呢。”傅灼灼偏過頭來,對他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陵遲沉默。
而她也不急現在就得到答案,從火堆旁起身道:“我給你時間考慮,你可以想清楚了再回答我。”然後,她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