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南城北鬥閣
南城,北歸家院落,池塘邊,假石林立。一閣樓合著天上七星之勢屹立於池麵上,名為北鬥閣。
池水碧波蕩漾,北歸滄月靠著假石邊,低著頭,秀發滑落肩邊,手拿紙筆,寫寫塗塗。
月色下,側影朦朧,窈窕身姿若現之間,夜裏蟋蟀藏身於假山石中,孤鳴獨唱。
滄月坐側,一把劍,一張古箏,二者相伴左右。美女佳人,劍箏相策,此情此景,意境優美,妙不可言。
北歸宇遠遠坐在別墅屋頂,迎著皎皎月輝,遠遠的望著北歸滄月,滿是滄桑的臉總是掛著滿滿得意笑容,他的女兒,北歸一家,古劍傳人的最優秀者,堪稱這幾百年來最傑出的天才。
北歸滄月是天才,可是他的兒子,北歸笑可不是什麽天才。沒有任何的特異能力,劍術除了簡單的劈砍刺,禦劍飛行,劍氣劍法,都不會,完完全全沒有北歸家的影子,就算背著劍出去,也不過是丟人現眼。
就算如此,北歸宇依舊沒有放棄教導,希望有一天兒子也可以挑起大梁。而且,兒子女兒都是親,愛那個都是愛,這份愛從來不會變質,更不會分裂。
墨蘭芳拿著一件大衣套,披在北歸宇厚實而堅韌的肩背上。
她是北歸宇的賢妻,歲月流淌,風華已逝,剩下的是風韻成熟的美,丹唇開,輕吻在北歸宇的額頭。本來一個成熟的婦人,卻小女孩般調皮地依偎在北歸宇的身上。
北歸宇回以甜笑,中年大叔胡渣臉上的表情本該布滿滄桑溝壑,此時卻毫無違和之感,充滿著諧韻。
她不害羞,也不風騷,隻願永遠的守在愛人的身邊,廝守終身便可,當年過往在婦人風韻流轉的眼眸中閃爍,二十年過去,北歸宇不變,她也不變,彼此真心相守,永不離棄。
北歸宇摸著妻子的腦袋,緊緊抱住她。
此情此景,是一副‘月色當頭照,七夕情人依。’的娟美畫卷。
假山錯影間,一個身影穿梭來回,慢慢的靠近北歸滄月,這個人,正是被南城各家稱為廢材的北歸笑。
那個月色下的倩影,正是自己的姐姐。此時的他,不過十七歲,少年一枚。他姐姐年芳十九,大過兩歲。
“嘿呀!”北歸笑扮個鬼臉,閃到滄月的身前,想要嚇一嚇正在認真書寫的她。
聲音雖突兀,可滄月隻顧在紙上塗塗寫寫,依舊沒有半點動靜。北歸笑認識到,計劃失敗,根本沒有驚到姐姐。
“為什麽?”北歸笑不滿地問。
“因為,百步外我就聽到了你的腳步聲。”北歸滄月回答得簡單,說起來漫不經心,依舊不停地寫著劃著。
“老姐,讓著我不行?裝作被嚇到,‘啊’地尖叫一聲也可以呀,不然怎麽彰顯出我的威武霸氣呢?”北歸笑垂頭喪氣,姐姐的劍氣可以在百步外感知一切動靜,他比不上,也無法比,至今劍氣是什麽,完全摸不著頭腦,更沒有半點領悟。
“少年,你還嫩著呢!這樣老犯二可沒法進步。”滄月停下筆,長出一口氣,總算是寫完了。進步,是指劍術上的進步。一個世代用劍的家族,出現一個不會玩劍的人,也足夠外麵一些人的詬病了。
北歸笑早已放開一切,就如自己的名字一般,一笑而過。
北歸笑湊前,看著紙上塗塗改改的字,原來姐姐在寫詩,眼睛看著,嘴巴上已經開始念了起來。
“在這漆黑的夜.……”
聞聲,發覺弟弟正在偷看自己的詩,連忙收了起來,抬起美眸狠狠地瞪了起來,嘴也不饒人,“找打?還是欠揍?”
“誤會,誤會,老姐,你寫了不給別人欣賞怎麽行呢?”北歸笑連忙閃到旁邊,幹笑著強行解釋,打,肯定打不過老姐的,一個手指頭就能把自己掀飛,“詩歌詩歌,當然要有人品味才對嘛!對吧,老姐。”
“哼,油腔滑舌,騷年,你不學好啊?”北歸滄月嘴上這樣說著,可是眼神已經變化了,最後不情願的把紙遞給了北歸笑,“好好指出不足,老弟!不然,你懂的!”
“是是是,老姐的詩歌絕對比肩李杜,流芳百世也不為過。”北歸笑不改油腔,認真的誇道,同時接過紙本,看著上麵的詩。
“你念,我彈,可不要跑了調,失了興致,友情提醒啊,一共兩首,背麵還有一首!”滄月說完,便拿起旁邊的古箏,運轉劍氣,架在空中,芊芊細手,慢撥閑奏,曲調悠揚不悲悲喜。
“在這漆黑的夜,”
“透著莫名的傷感,”
滄月手抖動起來,曲調加快一些,帶起一聲激昂和淡淡傷情。北歸笑腦海不由產生一股悲傷,瞬間染上他的語調。
“開在樹梢的花上,花卻無助地凋零。”
“落在池邊的閣樓上,”
“寂靜的,寂靜的”
音調漸漸轉悲,快慢錯落有致,擾亂著北歸笑的神經,他更加的投入了。
“映著月色的池麵,”
“花開的樹梢,凋落著不止的歲月。”
“透著莫名的傷感,”
“在這漆黑的夜,”
樂止,聲停,北歸笑愣住許久才回神,連忙拍手,心中嘀咕著老姐不會是思春了吧,嘴上可是沒有半點糊塗。
“好詩好詩,老姐不僅人長得漂亮,詩寫的好,這一手古箏簡直無人能敵,小弟我佩服佩服!”
麵對弟弟的拍馬屁,滄月想笑又想罵,憋了半天硬是沒笑出來也沒罵出來。這個家夥,誇人誇明明得這麽假,但是自己確實高興了。
“臭小子,還有一首,不急不急!”滄月拿出老爹的口吻,對著北歸笑肅然道。
緊接著,古箏弦動,音調歡快輕鬆,北歸笑微微詫異,翻麵,連忙讀了起來。
“憶不清數過多少次星,”
“想不起兒時捉過多少隻螢,”
“夜裏的青蛙,”
“排在池塘邊上,”
“左一聲,”
“右一聲,”
“偶爾清心沁脾,”
“滌蕩歲月的塵跡。”
古箏音調隨著朗讀起落,最後一聲結尾,帶著重音切尾,古箏弦還在低吟,發出一股歎息般的遺憾。
北歸笑皮不起來,隻是握著紙,與老姐對視一眼,各自看出彼此的悲傷和無奈。
“時間不會停止流淌,我們隻會一點一點的老去,”滄月拿過紙本,收起箏與劍,從北歸笑身邊走過。“你覺得呢?笑弟。”
“或許吧,隻要把回憶全部記住就好了,老姐有時候不必這般失落。”北歸笑終歸是北歸笑,一笑而過的開朗,到底是開放的心態還是頑固的倔強呢?
“記憶總會隨著時間不斷的淡忘,當你漸漸的老去,記憶也會隨著你一起老去,最後便煙消雲散,埋葬在桑田之下,變成了滄海的爛泥。”
北歸笑再也反駁不出來,能做的,隻有看著老姐背著琴,挎著劍,走入別墅明亮的燈光下,那漸漸變小的孤寂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