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六章 齒輪
楊平微微一想，便猜到這果子大概是那個蜘蛛精留下的，皺了皺眉頭，把果子拿起來看了看。
是紅色的漿果，品相很好，應該是剛剛摘的，甚至還是經過精心的挑選的。
他望著果子愣了片刻，還是把它放下了，然後拖著步子往另外一處走去。
他向來不會離開猴群太久，雖然他不重要，但到底是其中一員，離開太久了就會被發現，他被發現離開了，那這洞穴也有可能被順藤摸瓜找到。
那楊平就真的，連一點兒屬於自己的東西都沒有了。
所以不管怎麼樣，楊平都要先回去一趟，在猴群面前露個臉，再重新回到洞穴里。
他這次也是如此，特意找了個比較老實的猴子，在他面前晃悠了幾圈，就見這妖定睛看了他一眼，就匆匆離去——大概失去報信去了，畢竟他昨天一整晚都沒回家。
楊平如此想著，重新繞到了一個小道中，繼續往著山洞那邊走。
這次，倒是沒有再遇到那隻蜘蛛精鍥而不捨的跟在自己後頭，其實楊平壓根也就沒怎麼去想過——幾顆果子而已，他見過把戲可多了，雖然這個可能不是什麼把戲，但終究，沒入楊平的眼睛。
直到他再次走到山洞面前，看見山洞前面的石頭上，依然擺放著的幾個果子。
沒有放了一整天應該有的腐爛，那上面的果子分明就是被換了一遍，如今又新新鮮鮮的擺在那裡。
楊平愣了愣，環顧四周，看見旁邊一棵樹旁忽然閃過去一個身影。
他明白了，卻是皺了皺眉頭，嘖了一聲。
然後沒有理那些果子，走進了山洞裡。
……
「幹嘛不吃啊？」
江來問，楊平剛才已經自己退出了幻境，這問題江來乾脆就直接問了出來。
就他看見的這些幻境而言，小楊平應該是一直挨餓，而一個其它族群的人拋來的援助都不接受，會不會太警惕些？
「有群孫子之前專門找了妖怪』扮演角色』來幫我，這事不止一次了。」
江來愣了愣。
是啊，楊平那會兒才多大啊，哪兒有那麼多警戒線？與其說是聰明，不如說是身體機能在瀕危關頭的一種自我保護罷了。
江來沒繼續說話，而楊平笑了笑，接下了這個話茬。
「我本來以為那隻蜘蛛精這麼一次兩次就會算了，但是沒想到，連著後面幾天，他都來了，每次都是那種果子，」楊平嘖了一聲，「換都不帶換一下。」
「然後……」他說到這兒，忽然又是一愣，眼中似乎含著什麼深沉的東西。
「然後有一次，我就讓他出來——我知道他其實一直躲在一邊看著，看我是把果子丟了還是怎麼樣，要是丟了，就再把果子換成新的，」楊平說，「是不是挺傻逼的？對一個外族的畸形的妖怪這麼……這麼掏心掏肺的？」
「然後呢？」江來接著問。
「然後他就出來了唄，」楊平的語氣中透著一股子漫不經心的勁，「然後我就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然後他就回答我了——然後我就突然沒有那麼煩他了，我吃了他的果子，還挺甜。」
「他說什麼了？」江來對於這種跳躍的劇情有些不滿意，皺著眉頭問道。
誰知楊平就像根本沒聽見一樣，繼續自顧自的開口：「接著幾天，我就讓他進山洞了，我們有時候可以聊聊天，雖然話挺少的，我也不知道跟別人聊條應該說什麼，但是那段時間我還過的挺舒服的，算是我這一生中最歡樂的一段時光了。」
江來又挑了挑眉。
方才那個問題楊平可能是沒有聽到，也可能是壓根不想回答，但是這段話，又讓江來覺得有些奇怪了。
按理說，楊平入幻境就是去尋段「歡樂安逸」的，那怎麼楊平到他和那蜘蛛精真正遇見之前，就主動退出來了呢？
楊平忽然開口，竟是沒有繼續「講故事」，恰巧不巧的，回答了剛才江來問的問題。
「不過如果可以，我寧願時間只停留在從前。」
他說：「我沒有招呼他那一聲，他沒有出來，可能，就不會有之後的很多事情了。」
可惜，造化弄人。
他既沒有早一步碰見那蜘蛛精，也沒有再晚一點，時間剛剛好卡在了一個節點，觸發了機關，將故事的結局，引向一陣鮮血淋漓。
……
「但是後面兒，荒島上來了一群人類。」
白素用曹魏變出來的水洗了把臉，開口說道。
離開楊平和江來那邊過後，白素他們又廢了點功夫找到洞口，發現江來果然是履行了他的承諾，讓白勇他們都找到了洞口，此時正在那裡等著。
幾人成功匯合，這才開始離開洞穴，往之前的「基地」走。
而再後來，或許是因為雲翔一行人對於白素居然放過了楊平這貨的舉動感到憤憤不平，又或者是因為其它的一些什麼，白素主動的，給幾個人講起了她所知道的當年的故事。
曹魏聽到「人類」這個詞的時候就挑了挑眉，他記得，楊平之前一直對人類表現出了極大的痛恨，莫非，就是跟白素接下來要講的事情有關係？
「那時候我母親應該正處於還在孵化我的階段，這些消息的來源，你們可以當是我道聽途說來的，具體的方法，我不是很想透露。」
琉璃聽的簡直有些入勝了，對著白素連連點頭。
「那我繼續講……」白素深吸一口氣，望向遠方，「那群人類正好靠到了猴妖的領地旁邊，當時就引起了不少的轟動，聽說差點兒打起來了，但是、但是那些人類，又對猴子們表現出了極其的友好。」
「友好？」
曹魏皺了皺眉，據他所知，普通人類對於妖怪應該有的感情應該是恐懼和驚奇才對，主動友好……莫非……
「這群人，不會有所圖謀吧？」
都什麼年代了？人類還會成群結隊的去主動清凈大自然？特別，還是這麼「清奇」的大自然。
而為什麼想要跟猴群拉進關係的原因，曹魏也能大概猜出來。
真要說，那大概就是人們想從鯊魚身上取魚刺，虎豹頭上取標本的……那種「興緻」。
白素望了他一眼，沒有做準確回答：「人類教猴子們看書，教他們識字，甚至算數，畫畫，給他們看自己的先進儀器，反正有那麼一段時間，人類和猴妖們相處的十分愉悅——當時楊平也摻合進去了，這傢伙好像是個什麼過目不忘的天才，雖然是畸形，但是人類們不在乎啊，各個都把他當成寶貝呢，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楊平的地位變好了些許，包括他現在會的很多東西，都是那時候從人類那兒學來的。」
白素講到這裡，語氣卻是一頓，聲音中竟然是緩緩透出了些許恨意：「但是後來，楊平不知怎麼的，忽然加入了人類的那一頭。」
曹魏聽出來其中的不對，問道：「什麼意思？」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我就知道當時楊平簡直是人類那頭的卧底——那群人類其實根本就不是想要跟猴妖相好，只是礙於猴妖太過強大，一直沒有機會動手罷了。
而楊平的出現，打破了他們所有的顧慮，楊平從小在猴群中長大，他的父親就是猴王，這小子腦子本來就聰明，從小到大，就算是為了自保，大概也把猴群中的事情摸得差不多了，於是，有了他的幫助，人類和猴群迎來了第一場戰鬥。」
「他、他怎麼這樣啊？」琉璃在旁邊聽著，卻是有些不可置信。
「我聽別人描述過當時的場景，人類架著槍炮，穿著鎧甲，攻打了進來——猴群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群充滿野性的猴子，啼叫著迎上那些槍炮的轟鳴。」
白素磨砂了一下自己的手，上面是一道不知什麼時候劃出來的血道子：「而楊平就坐在人類軍官中的一席裡面，全部的人類穿的衣服都是雪白的，只有他，透著和另外一邊的猴群們一樣的毛髮——卻又像是和那群猴子一點關係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