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看戲

  時間過的飛快,轉眼間,就已經進入了深冬。


  之前葉詡帶著黃山一起回到了十年前,回來之後,他的情緒就一直不高。


  冬天的夜晚冰冷徹骨,月光灑在雪地上麵,泛起一層很有質感的光暈,軟綿綿的好像踩上去就能把人彈起來一般。


  白澤整個身體蜷縮在黃山身邊,眼眶紅潤。


  他們的麵前,是一個戲班子在唱戲。


  戲中演著著一部十幾年前的老戲——《仙俠傳》。


  這一場戲是大結局,所有的情節和情緒都在這裏爆發出來,劇情十分引人入勝,而且感人至深。


  不過,其實劇情也很簡單,無非就是男女主角為了拯救蒼生,隻能犧牲自己的幸福,才能換來天下人的安康。


  蒼涼淒婉的背景音樂在空中回蕩章,白澤不禁一陣鼻酸。


  就連周圍的人,很多眼窩淺的小姑娘都已經開始抽泣了。


  這出戲她已經反複看了幾遍,每次看到這一幕時,她心底都會湧起一股莫名強烈的悲傷情緒。


  好像那個永遠沉睡過去的女孩是她的至愛之人似的,她時常想,要是讓她女扮男裝來演男主角,效果肯定很棒。


  “太傻了。”一個聲音不合時機地傳來,黃山拿著一杯茶水坐在白澤身旁,“幹嘛這麽拚,把自己的命都搭進去了。”


  “你懂個屁啊!”白澤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對黃山說,“換做是我,我也會這樣的。”


  “這叫挽狂瀾之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犧牲自己拯救天下,想想都是件很酷的事情啊!”


  “話是這樣說沒錯啦,可她不是有個女兒嗎?丟下自己的孩子獨自死去,這樣很不負責任哎!”


  黃山用力把空罐丟在地麵上,說道:“小孩子生下來就沒了媽媽,很可憐的。”


  “長大後應該會理解吧,要做英雄終歸是得付出些代價的。”


  白澤乃是天生地長,生來就沒有父母,自然也體會不到那種被拋棄的糟糕感覺。


  黃山依然不服氣,說道:“但是把別人當成代價付出去之前總得跟人商量一下吧,即便不能征得同意,也要讓人提前有個心理準備啊!”


  “別瞎扯了,那孩子話都不會說呢,怎麽商量?”白澤白了黃山一眼,搞不清他的腦回路是什麽樣的。


  “所以啊,那個小孩子不也就像其他人一樣,是個被命運折磨而無法反抗的人嗎?”


  “作為母親,為什麽選擇去拯救那些與自己不相幹的人,而置自己的孩子於不顧呢?”黃山忽然有些激動。


  “這樣做一個母親真的有些失敗啊,我想那孩子寧願她隻是個普通人,能夠陪在自己身邊的普通人。”


  “而不是這樣一個看似大義凜然,實則不負責任的英雄老媽!”


  “你沒事吧……”白澤察覺出有些不對勁,以為黃山在借機批判他不負責任的父母。


  “沒事。”黃山忽然蔫了下去,“白澤,如果是你,你也會選擇拋下最親的人,犧牲自己去拯救世界嗎?”


  “會的吧。”白澤歎了口氣,“以前這種事情都是神族首領出麵處理的,哪裏用別人管……”


  “神族首領……”黃山喃喃念著這個名字,心裏亂糟糟的。


  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從跟著葉詡從十年前回來之後,自己也總是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現在都懶得每天無所事事了,恨不得立刻出發去尋找肖縷衣和陸銘他們,但是古嵐宗那邊傳來消息,讓他按兵不動。


  在陰陽鏡中見到的那些事情他沒有對白澤說,其實也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總不能回來後一臉驚恐地告訴大家,你們知道嗎,葉詡的真實身份是神族首領的兒子誒!而且還有一個名叫林柏的老怪物,正準備殺掉他呢!


  這種事情根本就沒人相信嘛,也不知道葉詡自己是怎麽想的。


  這樣的情節,怎麽可能發生嗎!完全就是在扯淡啊!


  所以關於“神族之子”這種事情,還是等葉詡自己努力,把一切問清楚之後再說吧,否則萬一弄錯了,那可就糗大了。


  黃山仰靠在椅子上,閉上了眼,戲已經演完了,悲傷的曲子響了起來,黃山歎了口氣,心中一陣酸楚。


  隨後,人們就都散了,因為戲唱完了,天也似乎要下雨的樣子。


  外麵“嗚嗚”地刮起了風,一片紙屑“啪”地打在窗戶上,很快又被卷走了。


  鋼刀似的寒風把人們都驅趕回家,街麵上空空蕩蕩。


  漆黑深邃的夜空中,一輪孤月懸掛天邊,將這個夜晚襯托的異常寧靜。


  忽然,一個鳥一般的黑影從月亮前掠過,拖著長長的尾巴,一閃即逝,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阿青站在林致醫館的屋頂,細碎的短發被風吹得淩亂,那是前段時間陸雨笙強製他剪短的。


  現在這個時代,一個男人披著一頭及腰長發終究是看著別扭些,還是現在這個樣子更符合如今時代的審美。


  寒冷刺骨的空氣順著呼吸道進入體內,好像有無數細小的冰錐紮入五髒六腑,同時也把大腦刺激得更加清醒。


  阿青習慣每晚都在這裏吹著風發一會兒呆,那種感覺就像是回到了幾千年前,他站在度朔山巔,俯瞰著神州大地。


  那時候他的腦袋裏一直是空空的,什麽也不想。


  青衣少年單手負背而立,一動不動,隻有左臂的空袖管被風吹動,在黑夜中飄起來,好像某種特異的旗幟。


  他微微仰著頭,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剛才掠過夜空、在月亮前一閃而逝的影子似乎還印在他鮮紅的瞳孔中。


  那影子很眼熟,同時也隱約感受到了一股似曾相識的氣息。


  轉身跳到地麵,阿青走進了醫館,神色未動半分。


  他始終是這樣,任何心事或者情緒都不會體現在神色上,好像他的臉和心完全不屬於同一個人。


  大廳中,陸雨笙坐在木椅上睡了過去,腿上尚有一本古舊的醫書攤開。


  阿青拿起一旁的外套,輕輕蓋在她的身上。女孩呼出的氣息打在了他的臉上,帶著某種令人心動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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