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消失的記憶
有熱淚從眼角悄然滑落,她看不見,隻覺得他老是這樣傷感又奇怪。
這樣有錢又溫柔的丈夫,為什麽老是那麽憂鬱呢?
“我現在病也養得差不多了,我們什麽時候回國?”她抬起頭問他。
“你想什麽時候回去,都可以。”
她又露出了甜甜的笑臉。
醫生告訴她,要想找回失去的記憶,或許回到以前的生活環境,見見熟悉的人和事,能有很大的幫助。
雖然這一年裏他已經把他們之間的故事都告訴她了,但她還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就像是有什麽特別要緊的事情被自己給忘記了。
或許回國之後,就能夠找回來吧?
“那我們明天就回去,好不好?”陸傾城問。
“明天不行。”
“為什麽?”
“明天,是她的生日。”他神色一黯。
“誰的生日?”
“你的。”肖安宇扯出一絲淡淡笑容,刮了刮她的鼻梁。
陸傾城二十六歲的生日,他原本想辦得十分重大。
可是現在他們身在異國小鎮,認識的親友都在其他地方,再盛大也就隻有他們兩個人而已。
他包下了整片海灘,不許任何遊人靠近,專程派人搭建了一個鮮花小亭,布置得很是浪漫。
陸傾城盛裝出席,穿著他給的一件沙灘長裙。
那裙子看起來並不是新的,像是有些年頭,款式也不是很時髦,不過時尚本來就是個圈,這樣的複古長裙,倒是跟此情此景相得益彰。
“這件裙子,是當年你第一次見我時穿著的。”肖安宇告訴她,“我們的第一次見麵,就是在這片海灘上。”
這些過往她一點也不記得,隻知道他告訴過她,他們相識於少年時,都是彼此的初戀,後來新婚旅行,來的也是這個風情小鎮,就連楠楠那個孩子,也是在這小鎮上出生的。
隻不過她生孩子時大病了一場,生下楠楠後就做了骨髓移植手術,差一點就死在手術台上,後遺症就是失憶。
肖安宇很會玩些浪漫的把戲,清風拂麵、海灘花牆、樂隊伴奏,這樣羅曼蒂克的燭光晚餐,她歡喜得不得了。
“這是你最喜歡吃的蟹黃醬,給你。”他替她舀了一大勺蟹黃醬在沙拉裏。
她一愣。
其實她並不喜歡吃蟹黃醬。
在身體康複了之後的這些天裏,她有許多地方都覺得奇怪。
肖安宇對她很好很好,好到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可是,他那麽細心溫柔的一個人,卻老是記錯她喜歡的東西。
她不喜歡蟹黃醬而喜歡花生醬,也不喜歡百合花,反而喜歡玫瑰。
所有他說她喜歡的東西,其實她都沒什麽感覺。
她好像也沒有那麽喜歡肖安宇。
難道人失憶了以後,連喜好都會變的嗎?
不過,她還是笑著接受了蟹黃醬,並說:“謝謝。”
“跟我之間還說什麽謝字。”
夜裏的風有些涼了,她下意識抖了抖肩。
不過肖安宇忙著指揮一邊的工作人員布置煙花,完全沒有注意到。
絢爛的煙花升空,在靜謐黑夜裏綻開朵朵絢爛的花,像星星點綴於天空。
“哇,好漂亮。”她情不自禁地感慨。
“我本來想摘天上的星星給你的,後來想想就算了,不如把這個送你。”
肖安宇從胸前的衣襟裏摸索著什麽,她料想是有什麽禮物,期待滿滿地看著。
摸了半晌,他隻伸出了兩根手指,比作愛心的模樣。
“喏,我的心給你。”
陸傾城噗嗤笑出了聲。
她握住了他的兩根手指,忍著笑意說:“好吧,那我就勉強收下了。”
……
小鎮的另一邊海灘,並沒有這樣鬆軟的金色細沙。
北溟獨自一人站在砂礫險灘上,怔怔望向漆黑的海水。
蘇冉冉,整整一年了,所有人都已經放棄了找你。
你到底在哪裏?
他聽見有嗶嗶剝剝的巨響升空,轉頭望去,看見非常盛大絢爛的煙花從遠處的海灘升起。
那些煙花點燃了整個夜空,霎時照亮了黑暗,然後又流星般隕落。
非年非節,在這遊人如織的旅遊旺季,也不知是誰給誰許的浪漫約定。
待煙花燃盡之後,北溟便慢慢往回走去。
他還住在先前與蘇冉冉一起住過的小屋裏,裏麵的一切陳設都沒有變,卻早已物是人非。
……
第二天。
陸傾城睡到很晚才起床。
肖安宇聽了她的請求,準備過幾天就帶著她回國去,可楠楠的出生信息還需要重新去大使館登記辦理,他一早就帶著孩子出門了。
難得隻有她一個人在家,陸傾城百無聊賴,準備去外麵小鎮的集市上逛逛。
她病了太久,肖安宇一直對她小心翼翼,平日裏很少讓她出門。
小鎮的集市她隻來過一次,記得街角有一家非常好吃的小吃店,典型的北歐小吃風格,人滿為患。
她不會說當地的語言,好不容易排到了隊,卻不知道該怎麽買,手舞足蹈比劃了半天。
這時候,有一隻長手伸了過來,對著店主說了句嘰裏咕嚕的語言,店主就把一份山羊奶酪酥餅遞到了對方的手裏。
陸傾城急中生智,幹脆模仿著剛才那個聲音叫道:“same!一樣的!我也要這個!”
店主果然明白,把山羊奶酪酥餅也給了她一份。
她歡喜地從人堆裏擠出來,想要向那個聲音表示感謝,卻沒找到人。
北溟買了東西以後走出幾步,忽然停下回頭。
剛才的那個聲音,很是耳熟——
他急匆匆走了回去,然而陸傾城已經往另外一個方向走遠了。
他幽幽吐出一口氣,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
這小鎮上的中國遊客不少,難道聽到個女的講中文,就一定是蘇冉冉了麽?
他拿著買到的奶酪酥餅,慢慢往回走。
這小吃是冉冉先前一直很喜歡的東西,在鎮上住的每一天,他都會親自去買了給她吃。
隻可惜她那個時候身子不好,總是沒胃口,又為了不讓他擔心強吃下去,然後悄悄地吐出來。
北溟掰下一點酥餅塞進嘴裏,一點都不甜,還微微有點膻味和苦味,仿佛正是此刻心境。
就在這時,他又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喂,你錢包掉了!”
嗓音清脆如箜篌,像極了她的聲音。
他立刻轉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