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紅與黑

  賽場之上。


  楚天行一行黑衣,鍾玉卓一身大紅,一黑一紅形成鮮明對比。


  觀眾席上鴉雀無聲。


  全場兩萬觀眾,全都屏息凝神,靜待著這場蒼河市低齡青年組的最強碰撞。


  楚天行靜靜打量著鍾玉卓。


  這個一身大紅勁裝,長發束成馬尾的女子,長相併不是一眼驚艷的那種。


  她的眼睛、鼻子、嘴巴,單獨看的話並不覺特別。


  可整體結合起來,給人的感覺就很舒服,屬於那種越看覺好看的耐看型美女。


  她皮膚白皙,透著一種晶瑩健康的光澤,顯出其精深的內功修為。


  她身段勻稱,雙腿修長,亭亭如鶴。


  站姿看上去很隨意,配上那雙總是微微眯起,略顯慵懶的丹鳳眼,給人的感覺像是人畜無害,絲毫看不出此前比賽中,那種侵略如火、攻勢如雷的凌厲。


  「像是收在鞘中的利劍。不到出鞘之時,就察覺不到其隱藏的鋒芒。」


  楚天行打量鍾玉卓時,鍾玉卓亦在觀察楚天行。


  這年頭,不開掛,就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個天才。


  像肖虎的天生神力,秦玲的內力修鍊從無瓶頸,身為四年前的少年組冠軍,鍾玉卓自然也有與生俱來的特殊天賦。


  她一雙眼睛,看人尤其精準。


  甚至能夠透過表像,看到一些深藏的本質。


  「這傢伙嘴角帶笑,眼神溫和,表面看著彬彬有禮,謙和儒雅,骨子裡卻冷得像冰一樣……


  「是天性如此,還是一到臨戰,便能進入這種心澄如鏡、清冷若冰的狀態?

  「若是后一種……那這傢伙的實戰能力,或許比他之前比賽表現出來的更強!」


  「比賽開始!」


  隨著裁判一聲令下。


  鍾玉卓微微眯起的丹鳳眼,驀地睜大,整個人的氣質驟然一變。


  從略顯慵懶、人畜無害,變得好似一座行將噴發的火山。


  暴躁強橫。


  極度危險。


  關公不睜眼。


  睜眼要殺人。


  這女子,睜大雙眼之時,居然給人一種這樣的感覺。


  睜眼,跺腳,賽場地面轟然一震。


  鍾玉卓身形彈射而出,像是一道紅色的閃電。


  轉瞬之間,她便已欺近楚天行面前,右手修長五指並指為刀,揮刀就斬。


  這一記手刀斬出之時,指甲之上竟然迸出金屬般的冷芒。


  予人一種似連鋼鐵都可裁開的鋒銳感。


  手刀未至,楚天行便覺眉心隱隱刺痛,像是被她手刀上迸發的冷芒隔空刺傷。


  當然這只是天賦直感的感知。


  預示著鍾玉卓這一刀的落點,以及其危險程度。


  「徒手就能將人的額骨斬開!這女人的手刀,跟真刀一樣鋒利。手上功夫,不比我的摧堅神爪遜色。」


  心中閃念之時,楚天行已循直感感知,斜斜踏出一步。


  避開鍾玉卓手刀鋒芒之時,一記一陽指,點向鍾玉卓肋下。


  與鍾玉卓那鋒芒畢露的手刀相比,楚天行這一指雲淡風輕,毫無煙火氣,幾乎令人感覺不到其中暗藏的威脅。


  然而鍾玉卓的戰鬥直覺極其敏銳,根本不給楚天行的指頭挨上她的機會,腳步一錯,擰腰拖刀,手刀劃出一記圓弧斬向楚天行的同時,堪堪避開他的一陽指。


  唰!

  手刀破空,居然發出真刀橫掃一般的裂風聲。


  楚天行一個鐵板橋大仰身,閃開鍾玉卓這一刀。


  同時雙手倒撐住地面,兩腳猛地彈起,踢出疾風驟雨般的腿法。


  狂風掃葉腿。


  轟轟轟!

  楚天行雙手交錯撐地,倒立旋轉,勁腿破空,自下而上,似有狂風平地席捲,呼嘯著掃向鍾玉卓腰肋。


  鍾玉卓手指箕張,變手刀為擒拿爪,犀利雙眼看透虛實,修長白皙的十指彷彿十根鐵釺,狠狠插向楚天行雙腳腳踝。


  楚天行腿功遠不及手上功夫,不敢與之硬碰,疾收腿腳,同時雙手猛拍地面。


  嘭一聲震響,他向後倒飛出去,拉開距離,同時身形飛快倒轉,雙腳再次立足地面。


  鍾玉卓迫退楚天行,得勢不饒人,展開身法疾追上去,雙手變爪為拳,一對勁拳如山崩,似迅雷,於悶雷般的破空聲中,向著楚天行狂轟而來。


  她的打法侵略似火,有攻無守,有進無退,有我無敵,氣勢極其兇猛,但破綻也不少。


  然而,因其攻勢太快,戰鬥直覺太過敏銳,即使有破綻,也會瞬間被她接下來的攻勢彌補,一般武者根本無從捕捉。


  就連有著天賦直感的楚天行,因修為上的差距,竟也難以憑直感輕易捕捉其破綻。


  面對鍾玉卓那狂暴拳勢,很難捕捉其破綻的楚天行,只能深吸一口氣,全神貫注,施展降龍十八掌,先行抵禦她這一輪勢如山崩迅雷的攻勢。


  嘭嘭嘭嘭嘭……


  鐵拳勁掌碰撞之下,彷彿平空炸起了連環滾雷。


  滾滾聲浪化作陣陣勁風,四面狂飆呼嘯,將二人衣擺掀動,獵獵作響。


  鍾玉卓只攻不守,強攻硬打,氣勢如烈焰高熾,似火山噴發。


  楚天行雙掌如同鐵鎖橫江,一邊穩守招架,一邊偶爾還上幾招,耐心尋找著機會。


  二人一邊拳腳碰撞,一邊各施身法,試圖搶佔有利身位,擊敵側后。


  一時間,只見一黑一紅兩道身影,在場中飛快騰挪閃掠。


  偶爾一記重腳踩上地面,竟連地板都被踩裂,烙出一個個清印的腳印,綻開一道道輻射裂痕。


  兩人這一輪快速攻防,直看得現場觀眾如痴如醉。


  喝彩叫好聲、吶喊加油聲涌動如雷,滾滾聲浪,似要將場館撐爆。


  決賽之前,鍾玉卓的奪冠呼聲最高。


  楚天行雖然橫空出世,以令人驚艷的表現,一路完勝至決賽,收穫了大把粉絲,大批迷妹,但人們對他印象最深刻的,還是他那神乎其技的廣告才華。


  所有人都以為,楚天行這場決賽,就是重在參與。


  在周岳周大宗師的得意弟子,四年前的少年組冠軍鍾玉卓面前,他絕無半點勝算。


  就連楚天行的迷妹們,都不得不承認,楚天行雖然表現精彩,未來可期,但因為年齡和功力的關係,在今年這一屆的比賽中,他很難有希望贏下冠軍。


  「楚天行無敵、楚天行冠軍」的吶喊,只是粉絲迷妹們的美好祝願罷了。


  而鍾玉卓的同門師兄弟、師姐妹們,賽前更是普遍認為,鍾玉卓最多只需十招,就能贏下楚天行。


  然而現實卻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鍾玉卓的攻勢,還是一如既往的凌厲。


  換作此前比賽的對手,早在她這般凌厲的攻勢下敗下陣來。


  可楚天行已經與她交手超過一分鐘,雙方以每秒兩到三招的速度,戰了超過一百三十招。


  雖然場面上稍微有些被動,可任是鍾玉卓攻勢如何狂猛暴躁,楚天行都能守得滴水不漏。


  他還不是一味地防守。


  偶爾也會反擊一招。


  且每一次反擊,都會恰到好處地打亂鍾玉卓的攻擊節奏,令她攻勢不得不稍微緩上一緩,化解他的反擊之後,才能再起攻勢。


  如果鍾玉卓攻勢不緩,那便能像滾雪球一般,以越來越猛烈的攻勢,將對手生生壓垮。


  可楚天行每一次恰到好處的反擊,令得鍾玉卓的雪球,每每滾至中途,便不得不重新開始。


  始終無法以高強度的壓制力,將楚天行壓製得無法喘息。


  即便如此,鍾玉卓也是楚天行武道有成以來,遭遇的最強對手。


  若不是他十二正經已經貫通了六條,修鍊的又是功力精純、回氣超快的先天功,且體魄也屢經淬洗錘鍊,只憑筋骨體魄之力,就能跟剛剛入門的內力境武者相搏,天賦直感又令他總能提前避開鍾玉卓鋒芒最盛之處,且擊其破綻打亂她的攻擊節奏,他早就在這場高強度的比斗中,在鍾玉卓毫不停歇的攻勢下,耗盡體力、內力了。


  在楚天行早前的預估中,想要逼他耗盡體力、內力,憑消耗打敗他,至少也得貫通奇經八脈,內力境大成。


  而鍾玉卓只貫通了五條奇經八脈,還沒到內力境大成的境界,所以現在他還可以撐得住。


  並且還能在實戰之中,在鍾玉卓的壓力下飛快成長。


  他感覺自己像是變成了一塊鐵。


  鍾玉卓就是那煉鐵的鐵鎚。


  原本他以為,天賦直感輔助之下,他已能在實戰之中,發揮出十分武藝。


  現在他才知道,他一身武藝,原來還有更大的發揮餘地。


  就像蕭峰,平時只能發揮十分武藝,喝了酒,就可發揮十二分,受了傷,狂暴了,就能發揮出二十分。


  敵愈強,蕭峰的bgm就越響亮,發揮得就越精彩。


  然而楚天行戰鬥之中,沒有狂暴的情緒。


  即使身處殺戮場,沐浴腥風血雨,他也是頭腦清冷,心澄如鏡,最多會感覺到愉快而已。


  沒有狂暴的情緒,是否就不能殘血狂暴,無法發揮出更高的武藝?

  並非如此。


  只要對手足夠強,給予的壓力足夠大,即使以楚天行這種完全不知道什麼叫狂暴的心態,也能發揮出更強的武藝。


  像是百鍊成鋼。


  在鍾玉卓這柄鐵鎚的鍛打下,楚天行對於自身武功,領悟越來越深,漸漸挖掘出更多的精髓,更深的潛力,每招每式都能發揮出更大的威力。


  嘭嘭嘭!

  拳掌碰撞聲依舊不絕於耳,紅與黑兩道身影,依舊在場中飛快閃掠位移。


  普通觀眾漸漸已經看不清二人的交手。


  只能通過場館的大屏幕慢放,看清二人交手的細節。


  而一些武功高強、眼力精準的觀眾,則已慢慢看出,楚天行漸漸已不再像此前一樣被動。


  他的反擊越來越多,越來越凌厲,甚至偶爾還能迫使一貫只攻不守的鐘玉卓,收手回防一兩手。


  又是一分鐘過去,兩人再交手一百三四十招,楚天行十招之中,儼然已能還手兩三招。


  而鍾玉卓,似乎打得有些束手束腳……


  主席台上。


  看著自己得意弟子攻勢不復此前凌厲的周岳周老爺子,搖頭嘆了口氣:


  「我們這一派的武功,到底還是不適合擂台比武。必須收著打,束手束腳。


  「不過,楚天行那個少年也確實了不起,居然能在玉卓前期攻勢下硬撐下來,還能在實戰之中不斷成長……


  「這少年著實是個實戰天才。


  「倘若他功力再強一些,甚至無需趕上玉卓,只需要初步貫通十二正經,就能在五十招內,戰敗不能全力施展的玉卓。


  「就算是現在……再過兩三百招,若玉卓還是無法拿下他,那此戰她就只能認輸了。」


  「為什麼要認輸?」


  旁邊一位武道協會的老乾事奇道:「玉卓不能憑功力耗敗楚天行嗎?」


  周老爺子搖頭嘆道:

  「以我觀之,楚天行的內功非常奇特,回氣奇快,很難耗盡他的內力。而他的體魄,也是鋼筋鐵骨般的強悍,兼又耐力悠長,怕是可以打上一整天……


  「想要靠消耗打敗他,除非玉卓貫通了奇經八脈。


  「當然,玉卓倘若能全力發揮,其實開賽之初,十招之內,就能擊敗楚天行了。


  「只是我們這一派武功,殺傷力著實太強。


  「以玉卓現在的修為,還無法收放自如,一旦全力出手,對手非死即殘。


  「這裡只是擂台,又不是你死我活的實戰戰場,玉卓是個識大體、知輕重的好孩子,便是這麼輸掉有些不甘心,她到時候,也是會主動認輸的。」


  事實不出周老爺子所料。


  又戰了兩分多鐘,三百招一過,當楚天行已經能在十招之內,還上四五招時,鍾玉卓暗自嘆了口氣,忽然首次後撤,一口氣退出了十步開外,淡淡說道:

  「我輸了。」


  楚天行微微一怔,明明感覺鍾玉卓還可以再打,至少千招之內,不可能分出勝負,為什麼現在就認輸了?

  心中雖不解,但他還是拱手為禮,誠心道了一句:

  「承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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