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不是說對我好么?
冷子寒這一覺,是睡到晚上才醒來。一醒來便是頭疼欲裂,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眉心,扭頭就見皇甫逸親自端著一碗葯湯遞給他:「醒酒湯,喝了?」
邪肆一笑,一股嗜血的戾氣破體而出:「你覺得我需要這種東西?」喝點酒而已,需要醒酒湯?
「我親自吩咐人燉了一整天的!」煮幹了,又重新煮,廢了不少功夫。
聞言,一把接過,仰頭便喝了下去,葯汁順著下巴那優美的線條下滑,一口飲盡,有力的手伸出,霸氣的將唇邊的葯汁擦掉,而後將碗扔到了不遠處。忽的,湊到了皇甫逸手上的笛子,笑了笑:「怎麼?不耍扇子了?」無塵公子皇甫逸本來就是以笛聲殺人聞名天下,可是昨日見他,手上居然拿了一把扇子,他當時就有些奇怪,只是因著自己心情不好,沒有多問。
皇甫逸聞言,那與皇甫夜極其相似的美艷容顏上露出一抹閑適逸然的笑:「那扇子是上官謹睿的,那扇子他從不離身,曾經有人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也發了不小的脾氣。我總覺得有些問題,所以前些日子尋著借口借來了大半個月,可惜拿了這麼久,也沒看出端倪,只能還了!」
「那個男人,笑面虎的稱號也不是說著玩的,希望你皇兄不要引狼入室才好。」冷子寒笑著開口提醒,雖然這不關他的事,但是他和皇甫逸是好兄弟,所以該提醒的,還是要提醒的。
「嗯,昨天晚上宮裡出了事。」說起這件事情,他就有些煩躁。只知道蘇錦屏中了千段雪,並不知道最後有沒有跟百里驚鴻發生什麼,大皇兄是一提起蘇錦屏,就拿冷眼掃著他,二皇兄是完全沒有提的興緻,所以他對這件事情也是一知半解,無比煩悶。
「什麼事?」宮裡的事情跟他沒關係,不過逸既然提了,必然是逸在意的,他當然也要聽一聽。
皇甫逸也不瞞他,徑自開口:「我喜歡上一個姑娘,可惜她現在的身份只是個宮女,還屢屢和皇兄作對,所以皇兄不肯答應我跟她的婚事。偏生的昨晚,還出了事!」說著就將這事情細細道來。
冷子寒聽完,邪魅的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沒想到無塵公子也會喜歡上姑娘!」
「你比我好到哪裡去了!」皇甫逸彷彿被踩了尾巴的貓,跳起來很是不悅的看著他,然而再看到他眼中的落寞之後,嘆了一口氣,閉了嘴。
「那個姑娘是誰?」中了千段雪,百里驚鴻願意拿自己給她當解藥,也足以證明這個女人不一般了。
面色有些灰白:「右相之女,蘇錦屏。」右相可是有名的奸相,自己卻喜歡上他的女兒,真是……
「什麼?」冷子寒的一張臉馬上就冷了下來,一個閃身便到了他的面前,抓著他的肩膀,「你說是蘇錦屏?」
「是啊,怎麼了?」皇甫逸有些不明白他為何忽然如此激動。
然而,不待他想透,那人便已經放開了他,絕塵而去,黑色的身影滿含著暴戾之氣,彷彿是死神歸來。皇甫逸獃獃了愣了半晌,定定的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忽的,扯唇苦笑一聲,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
蘇錦屏站在梨園內,那間屋子門口的不遠處,悄悄的躲在一棵梨樹的後面,往門的方向觀望,心下無比忐忑,是去,還是不去呢?是進去還是回去呢?尼瑪!人生第一次,她有了將自己挖個坑埋了省的糾結的衝動!
此刻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夜幕低垂,她卻還沒有糾結完自己今天到底要怎麼辦!腳步往前面挪了兩下,又怕怕的縮了回來。
而屋內的人,坐在桌邊,手上端著茶盞,淡漠的面容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是在聽見不遠處某人那糾結的異動之後,月色般醉人的眸中閃過一道奇異的流光,一閃即逝。
緊接著,那腳步又動了幾動,慢慢的又挪回原地,充分的表明了那人的糾結。而他也不急,寡薄的唇畔輕啟,將杯中的茶水飲盡,而後放到桌上,閉上眼,任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某女踮著腳看了看,門還開著,那傢伙靜靜的坐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眉頭一跳,按照原則來說,到了這個時候,這傢伙早就關門了!現在還把門開著,該不會是在等自己吧?呃……好似發生了昨天的事情之後,她還真的不忍心讓他一個人干坐著等了!
於是將自己的身子從樹后挪了出來,以龜速蹣跚前進,心裡如同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害怕極了!越走腳底也越是發軟,有種掉頭逃跑的衝動,可是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啊!最終,某女狠狠的咬了咬牙,抱著早死早超生的決心,踏了進去!
一到門口,腳步還是忍不住頓了一下,卻見他還是閉著眼,面無異色,心下稍微安定了一些些!幾個大步踏過去,走到桌邊站定:「咳咳,我來了。」眼神左右漂移,十足心虛。
「嗯。」淡淡的應了一聲,不痛不癢。彷彿她來與不來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嘴角抽了抽,就知道又是這樣!一屁股在他的對面坐下,看著他那張絕美的臉,精美的五官,還有優雅的輪廓和線條,她的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人家都說談戀愛其實就是兩個人待在一起,然後沒話找話說。可是誰能指導她一下,她下一句應該說什麼?!嗚嗚……
「那個,你吃晚飯了沒有?」好不容易擠出了一個屁放了出來,只是說完之後也感覺自己問的這個問題無比白痴,大晚上的,肯定吃過飯了啊!
果然,那人長長的羽睫微動,清冷孤傲的聲線響起:「吃過了。」月色般醉人的眼眸閉著,極富層次感的眼帘給人一種極度神秘的感覺,使他整個人看起來更美了一些,真是如同童話裡面沉睡的王子啊!
但是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這句話又是結束語,她要再說一句什麼啊!某女在心中悄悄的怨念,這殺千刀的不會反問一句「你吃了嗎?」這樣的話,自己就可以接著說幾句了嘛!可是現在,又尷尬了!
「那個……」那個什麼啊!天哪!沒話找話說的感覺好痛苦!
而聽她說了「那個」,他顯然還是沒有接話的意思,並非是刻意刁難,而是性格使然。
「那個,那個……昨天晚上睡好了沒?噗……」一問出來,蘇錦屏有種抽自己幾巴掌的抽動!這問的什麼呀,昨天晚上自己來強了人家,現在掉過頭來問他睡好了沒有,這不是等於問自己把他伺候好了沒有嗎?「不是,我問錯了,我是說你昨天晚上睡著了沒有,不是,我是……天哪!」
某女一巴掌拍上自己光潔的額頭!蒼天,誰能告訴她這個話要怎麼說啊!她是哪根神經搭錯了,才會突然問了這個坑爹的一個問題!
而他,聽她此問,嘴角也幾不可見的抽了抽,又聽她迫不及待的解釋,莫名的有些想笑,等她最後一個「天哪」吐出,還一巴掌拍上自己的額頭,他終於淡淡的開口緩解她的尷尬:「沒有。」
他也沒有說謊,昨夜照顧了她一整晚,根本就沒睡。
於是,某女的面色又尷尬了起來,大晚上的突然被女色狼強了,能睡好才見鬼了!「咳咳,沒有是正常的,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沒有睡好是正常的,因為,因為……你等等,我先出去捋捋!」她現在真的非常需要出去捋捋思緒!
蘇錦屏說完,就跳起來,不等他回話,便飛快的起身,向門外衝去!衝到門口,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耳刮子,這都是問的一些什麼跟什麼啊,越說越往尷尬的地方講!不行,非得想清楚自己到底應該說什麼再進去。
而屋內的人,還是靜靜的坐著,只是那月色般醉人的眼眸,在她衝出屋子的同時睜開,眼底閃現了一抹難掩的笑意,如狐狸般狡黠,也還隱藏著絲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半晌,等蘇錦屏終於理清楚了自己的思緒,蹣跚著腳步回了屋子,看著他絕美的臉,紅著臉支支吾吾了半天:「那個,其實我剛才什麼都沒說,你聽到的都是你的幻覺,我是現在才進門的。」
「……」淡淡的坐著,沒有出聲。
再次到他對面坐著,已經完全不敢再提昨天的事情了,免得又不小心問到尷尬的問題。繼續開始沒話找話說:「那個,晚飯吃飽了沒有?」問完這句話,她深深地認為自己能問出這種問題,才是絕對的吃飽了,而且還撐得不輕!
眼角微抽,半天沒有出聲,直到蘇錦屏以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寡薄的唇畔輕扯:「飽了。」
「哦!」點了點頭,越發的有些訕訕的,眼睛四處瞟了瞟,想著下一個話題說什麼,晚上吃完飯之後應該做什麼?哦,對了,「呃,你什麼時候沐浴?噗——」蒼天!她今天是見鬼了嗎?「不是,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隨便問問!」
可是為毛聽完之後,更感覺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呢?隨便問問,問人家洗澡的事情?蘇錦屏恨不得一頭撞死在桌子上,省的活著丟人!
「待會。」似乎沒有聽出來她的尷尬,也沒有察覺這話的異樣,只是淡淡的開口回話。
「哦哦!」平日里她來這裡的時候都是霸氣的很,但是今天非常心虛,畢竟是對不起人家在先,所以總是感覺自己今天矮了人家一頭。
「那個,昨天的事情,你還生氣不?」說著更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耷拉著腦袋,頭都不敢抬。
等了半晌,也沒聽到他回話。於是答案就出來了——生氣!
於是蘇錦屏更加沮喪了,她深深的傷害一個純潔的男人的身心,看這情況已經在人家的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不遠處的風和修才剛剛趕到,是為了彙報……咳咳,其實最主要的,是為了來看看殿下和那個蘇錦屏的感情發展狀況。那個女人總是那麼兇狠的欺壓殿下,他們都格外憤恨!可是此刻,看著她耷拉著腦袋,滿面歉疚的模樣,還有自家殿下那一聲不吭,明顯在算計著什麼的黑心模樣,忽然對那個女人充滿了同情!果然還是殿下棋高一著啊!
他們兩個一到,蘇錦屏便察覺到了,不過這兩個人的氣息很熟悉,不日之前才感覺到過,應當是他的人,所以她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狀似不經意的往那兩人的方向掃了掃,這一掃,讓風和修同時一驚!
掃完之後,又回到了自己這悲催的境地,咬著牙鼓起勇氣抬起頭看著他,就在這一瞬間,蘇錦屏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忒沒骨氣!不就是上了嗎?上了就上了,有什麼了不起的!她可是做過殺手的人,怎麼能這麼窩囊!於是,一巴掌狠狠的拍在桌子上:「有什麼好生氣的,老娘不是已經說了自己會負責嗎?作為男人你要大度,要大度知不知道?」
話音一落,他抬起頭看著她,白玉般的面龐上雖然仍是沒有染上任何錶情,可是那毫無焦距的眸中卻閃過一絲明顯的脆弱,彷彿是被人家奪走了最珍貴的東西,還被臭罵一頓的悲涼。
於是,那好不容易威武起來的某女,瞬間又像霜打過茄子,又焉了!也是啊,她借藥行凶,完事了還不讓人家生氣,人家還沒說自己生氣,只是保持沉默,就被自己臭罵了一頓,故事的最後,蘇錦屏深深的認識到——自己實在是太過分了!
「那個,別這樣,我錯了還不行嗎!」老老實實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繼續耷拉著腦袋。
「嗯。」淡淡的應了一聲,聲線虛無縹緲,彷彿自天外傳來。
蘇錦屏尷尬的坐了半天,忽然覺得自己之所以這麼拘謹,可能是這間屋子視野不開闊的緣故,於是起身,一伸手,準備拉著他到樹上去探討,可是手伸到一半,頓住了。今天一大早自己和他的那段對話適時的在腦海里迴響——
「看在是我強迫你的份上,我以後會對你好的!」
「你以後會對我好么?」
「是的,是的!」
這個,一大早才說了以後要對人家好,晚上就把人直接拎著就走,似乎不合適吧?於是將那隻瑩白的纖纖玉指縮了回來,狀似不經意的開口提議:「你陪我去,不是,我陪你去看月亮吧?」
某女說完之後,在心中淚流滿面,現在好了,連看月亮都是自己陪人家,這特么虧得太大了!她真想把那個已經被處死的榮妃拖出來鞭屍一番,真是害死她了!不過估摸著這傢伙肯定又是一句「不去。」
結果,出乎意料的,他倒是答應了:「好。」清冷孤傲,仿若天上玄月。
難得見他這麼配合,蘇錦屏心情頗好,伸出手抓了他就拖著往外走,走了幾步之後,腳步頓住,哭喪著臉轉過頭,觸電一般的將自己的手放開,老老實實的跑到他的身後:「您先請!」
手被放開的那一瞬間,心底閃現出一抹失落。緊接著,嘴角有些微抽,她似乎把「對他好」的意思理解錯了,反倒是把他當主子伺候著了。他也不點破,只是伸出手,淡淡的開口:「我看不見。」
這下嘴角抽搐的就成了蘇錦屏了,不情不願的再次抓著他的手,牽著他往前走。自己拉著他跑,跟被當導盲犬一樣的使用,心裡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到了那棵熟悉的樹下,抓著他的手一躍,便躍到了樹上,百里驚鴻還是那般靜靜的靠著樹榦坐著,蘇錦屏卻沒了如往常一般雙手枕在腦後,半躺在樹上的心境。於是很是拘謹的陪著他坐著,一陣微風適時的襲來,心裡的尷尬之感也被沖淡了很多。
兩個人就那麼靜靜的坐著,誰都沒有說話,蘇錦屏的腦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句詩——此時無聲勝有聲!因為她發現了,自己只要一出聲,就會說錯話!
「哎,其實,我也沒有喜歡過人,也沒有跟喜歡的人相處過,所以我也不清楚對人好是什麼樣子,不過我既然說了對你好,就一定會做到的!」蘇錦屏其實是一個很觀念感很強的人,在她看來,百里驚鴻既然已經是她的人了,她就要負責到底,而且她的人,絕對不能被別人欺負,她會拼盡全力去保護他。
「嗯。」淡淡的應了一個字,聲音放得極低,一說出來,就被風吹到了遠方。
絕美的側顏對著她,淡漠的容顏不染凡塵之氣,清幽的月光灑在他的身上,造就出一種如夢似幻的美感,可也就是這美好之下,彷彿包裹著一個孤寂的靈魂,孤傲,淡漠,與世隔絕,也狠狠的撞擊著她的心弦!
蘇錦屏獃獃的看著他的臉,開口道:「其實,我忽然覺得,撲了你也不虧!」雖然多了一個包袱,但是這個人,這張臉,恐怕她一輩子都看不厭。
好看的眉頭微皺,似乎有些不能理解她這話的意思,微微偏過頭看著她,月色般醉人的眼眸無絲毫焦距,散光一般的射在她的臉上:「果真?」問完這句話,他也有些發愣,不懂自己為何會問出這麼一個問題。
豈知,蘇錦屏又定定的看了他的臉半晌,最後竟然很是認真的點了點頭:「是的。」不僅僅是因為他絕美的容顏,也不僅僅的因為他這一身謫仙般的氣質,更多的,其實是因為這個人時不時的透出的那種與世隔絕的孤寂,那種,能夠讓她心疼的感觸。
他聞言,也沒有露出什麼表情,只是淡淡的轉過頭,閉目沉思。
蘇錦屏嘆了一口氣,現下已經完全淡定下來了,靠在樹榦上,幽幽的開口:「其實,對你的感覺也挺奇怪的,雖然我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感覺,但是,你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能讓我覺得心疼的人。」不論她平日里的表現再怎麼活潑,殺手的心,卻都是冷的!就是在夜裡,她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寒得徹骨,身上的血液也彷彿是南極的水流,冷若冰凌。
他是第一個能真正觸動她心靈的,也許,也會是唯一的一個!只是這句話,她放在心裡,沒說。
他聞言,心頭一跳,寡薄的唇動了動,卻還是沒有開口。
一聲寒風襲來,蘇錦屏禁不住抖了一下身子,扭過頭看著他:「冷不冷?」問完之後,忽然覺得這句話有點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她也問過他這個問題,自己那時還說他若是凍壞了,心疼的就是她了。
而上次,他沒有回話,她忽然有些好奇他這次的反應了。
半晌之後,還是沒有聽見他的聲音,當蘇錦屏沮喪的準備再找點別的話題的時候,他開口了:「不冷。」聲音輕的如同一片羽毛,蘇錦屏卻還是聽見了。
蘇錦屏笑了笑:「你有沒有發現你變了!以前這種問題,你是怎麼都不肯回答的。」感嘆完之後,蘇錦屏的表情瞬間又尷尬了,不會是因為自己強了他,所以他決定將就一下自己,於是態度好些了吧?
他聞言,一動不動,亦不置可否。他變了么?是的,他早就變了,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這種變化他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但卻總讓他有些不安。
「我們回去吧,你不冷,我可有些冷了!」蘇錦屏說完便跳下樹,踏到滿地那細碎的梨花瓣上。
他亦沒有逆了她的意,跟著跳了下去。隨即,一隻溫熱的小手牽住了自己的手,拉著他一路往梨園而去,這一刻,他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後,腦海中竟然在想……若是能一輩子握著這隻手不放,多好。
「你的手很冷!」其實她想說你的身子也很冷,但是說完之後會有歧義的,所以她憋住了。
後面的人沒有出聲,只是淡淡的看著她的背影。一步一步,踩著滿地的落花,秋風卷席著枯葉,卻沒有給人悲涼之感,而是枯木逢春的希翼,被她牽著的手,緊了緊,抓住了她的手。
蘇錦屏一頓,有些狐疑的轉過頭,卻見他面無異色,只是淡淡的開口:「怕走丟。」
「放心,走丟了,我也會把你找回來!」笑了笑,便攥緊了他的手,她忽然覺得,似乎有一個人和她一起,牽著手走一輩子,也還不錯。只是,如果對象是這個傲嬌的傢伙的話……咽了一下口水,似乎不太美好!
走丟了,也會把他找回來么?「說話算話么?」聲音仍是淡淡的,仿若從天外傳來的仙樂,動聽之至,卻帶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急切。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無比想知道一個問題的答案。
「什麼?」其實她聽見了,不過她嚴重懷疑自己是聽錯了,所以又問了一遍。
接著,便是一陣靜默。蘇錦屏也知道,這傢伙講話從來不喜歡說第二遍的,正準備說些什麼,他的聲音又響起了:「說話算話么?」仍是清冷之至。
「算話!」話音一落,便感覺到唇上一涼,一隻長臂扣住了她的腰身,將她帶到他的胸前,隨即,一片寡薄的唇畔覆上了她的唇。
蘇錦屏瞪大眼,還沒反應過來現在的狀況,眼前只能看見他近在咫尺才絕美容顏,還有月色般神秘醉人的眼眸,那雙眼凝視了她半晌,讓她都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真的看不見的時候,眼眸忽的閉上,長而卷翹的羽睫掃到了她的臉上,帶出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
不遠處的風和修驚恐的瞪大眼,蒼天啊!殿下在幹什麼?這是在幹什麼?是在強吻人家嗎?殿下不是明明知道他們兩個人在這裡偷看嗎?居然還……大地!殿下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豪放的!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見了同一個訊息——我眼花了嗎?我是不是眼花了?!
半響,直到蘇錦屏已經快喘不過氣之後,他放開了她。
他的唇,和他的胸口,都是一樣,冰冰涼涼的,卻很舒服。正當蘇錦屏緩過神來,站好自己的身子,伸出一隻手想說些什麼時候,他淡淡的開口,道:「走吧。」
然後率先離開,留下某女站在原地,指著他的背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本來她是想說這傢伙幹嘛好好的突然吻她,而且剛剛她還在心裡挺自戀的想這丫不會是喜歡上自己了吧,可是看他現在的反應!狗屁,她根本就是被人耍了!
滿腹怨氣的跟在他的身後,很想把那傢伙抓起來吊著打一頓,以瀉自己心頭之恨!
不遠處的風和修也對自家殿下的處事方式頗為無語,一吻作罷,不是應該說幾句情意綿綿的話嗎?「走吧」?走吧?!本來對蘇錦屏還有不少意見的修,在此刻看她的眼神也友善了不少,殿下這德行,估計以後是沒有姑娘家受得了的,說吻就吻,吻完就不認人,還掉頭就走,也虧得是這個女人能扛住了!
怒氣沖沖的走到門口,他進去了,她也跟著踏了進去,其實按照原則來說,她現在是應該回去了!但是想想剛剛那個詭異的事兒,她就覺得自己心底堵著一口氣,噎得不上不下的,難受極了!幾個大步走到他的面前,狠狠的瞪著他半晌,他卻是若無其事的站著,一動不動,彷彿什麼都沒有感覺到。又瞪了很久之後,蘇錦屏突然泄氣了,淚流滿面,她怎麼忘記了,這傢伙根本就看不見,瞪了也是白瞪!
他靜靜的立在她的對面,什麼話都沒有說,什麼表情都沒有,心底卻是莫名的愉悅。她說,就算是丟了,也會將他找回來,也許這句話於她不過只是隨口一說,但是給他的觸動,卻是言語已經無法表述。
蘇錦屏又接著咬了半天牙,在心裡一個勁的自我安慰,你都把人家強上了還臭罵了別人一頓,人家現在吻你一下掉頭就走,這對比一下之後,其實他乾的真的不算什麼大事,真的!就這麼自我安慰了半晌之後,心底稍稍平衡了一點,磨了磨牙:「我回去了!」
說完掉頭就走,可是手卻被人抓住了。冰冰涼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那人清冷的聲音響起:「不是說,對我好么?」
呃,怎麼扯到這裡來了?扭過頭,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睡不著。」三個字,從那寡薄的唇畔裡面吐了出來。其實他只是想知道,若是有人陪著,晚上會不會睡得安穩些。
蘇錦屏頓時感覺腦袋一陣暈眩,感情她這是在帶孩子呢?還睡不著!「那你想怎麼樣?難不成要陪你睡?」火氣極大,想起自己剛剛被戲耍,她就上火!
「好。」淡淡的飄出了一個字,微微偏過頭,屋內沒有點燈,所以蘇錦屏沒有看見他臉上的紅暈。
「什麼?」大聲的咋呼,就算是要對他好,也不用好到這個份上吧?
某女這吼聲一出之後——百里驚鴻那寬大的袖袍下,修長的手輕輕一揚,隨即一陣寒風揚起,吹開了窗戶,皎潔的月光照到他月色般醉人的眼眸中,折射出一絲絲脆弱之光,於是蘇錦屏那奪走了別人清白的罪惡感又回來了!
扶額長嘆,蒼天,她怎麼會惹上這麼大一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