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天上地下的事都要管一管
淚水從小姑娘的睫毛上落了下來。
她的喉間輕動,說出來的話早已經泣不成聲。
她道:「為了我一家十五口報仇。」
十五口?
話音落,小姑娘的眼眸抬起,怒目瞪著君令儀,她的眼眸是猩紅的,是滿滿的恨意。
百姓已經離去,百花台也已經封鎖,雲悅城的天空,似是也在這一刻染上了一層灰濛濛的霧。
在這層霧氣之中,唯有小姑娘那雙含恨的眼睛不像是假的。
小姑娘說,她來見君令儀,是要為一家十五口報仇。
君令儀又多看了小姑娘兩眼,道:「不管你信不信,本妃從未見過你,也……」
「你當然沒有見過我,被你殺死的上百人,你都沒有見過。」
小姑娘的聲音沙啞,卻生生打斷了君令儀的話。
君令儀的眉頭皺起,道:「說明白些。」
這些啞語,君令儀聽不明白。
她最討厭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承受著對方的感情。
關心也好,恨意也罷,這種感覺,像是在喉嚨里塞了一塊棉花,費勁了力氣拔不出來,只有自己兀自憋屈。
周遭是安靜的,侍衛們壓著小姑娘,君令儀卻不讓他們動小姑娘分毫。
小姑娘又吸了吸鼻子,盡量憋住自己的淚水,道:「你是妖女,你嫁入皇家,惹了天怒,就是因為你嫁給王爺,才會讓我雲城地動山搖,才會讓我雲城上百條人命灰飛煙滅,才會讓我一家十六口人只剩下我一個,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你這妖女!」
小姑娘的話到最後近乎嘶吼。
君令儀在心裡暗自琢磨著她的話,眉心垂下,道:「是誰說雲城地震因我而起?」
君令儀都已經在心裡想了好幾個有人冒充她的身份滅了小姑娘家滿門的事情了,誰知最後小姑娘口中吐出的話竟是如此可笑。
地動山搖,天災人禍,還真是想全都嫁禍在她的身上。
她君令儀何德何能,天上地下的事都要管一管?
這些話聽在君令儀的耳中覺得好笑,可小姑娘卻是當了真的。
小姑娘咬緊牙關,怒目瞪著君令儀道:「是卜卦師算出來的,你的兄長還企圖幫你瞞天過海,將卜卦師關入大牢處死,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就算你把我殺了,雲城的百姓都知道,地動山搖因你而起,你是禍害,是天下的禍害,禍害入皇城,只有殺了你,才能讓齊國的百姓過上好日子!」
小姑娘越說越是激動,君令儀越聽越覺得無語。
可小姑娘的話說完了,君令儀忽覺得有很多道詭異的目光向著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她的目光微轉,竟發現侍衛們看著她的眼神都多了幾分畏懼和害怕。
這……
小姑娘可笑至極的話語,莫非……這些七尺男兒都當了真?
她向後退了兩步,眸中多了幾分探究,眼眸漸漸垂下。
耳邊依舊是小姑娘含著哭腔的聲音。
她道:「妖女,你五歲那年,明明已經一刀穿心,被人拖到了亂葬崗,你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你到底是不是附在人身之內的妖孽,難道你自己的心裡不清楚嗎?難道一定要天神共怒,將齊國攪得天翻地覆才好嗎?」
頭不自覺有些疼,君令儀的身子又向後退了一步。
肩膀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扣住。
君令儀無需回頭,也知道在身後的人是誰。
秦止攬著君令儀,蹙眉瞧了一眼小姑娘,道:「帶下去。」
「是。」
侍衛剛才似是都有片刻的愣神,此刻聽著秦止的話,方回過神來,匆忙將小姑娘帶了下去。
君令儀也回過神,抬眸道:「等等。」
侍衛的動作一頓,有幾個人的身子很明顯地顫抖了一下。
君令儀看著小姑娘,小姑娘也看著她,眸中的恨意始終無法消除。
君令儀蹙眉開口,道:「看好她,不許用刑,不許讓她服毒,她要是死了,我要你們的官帽。」
「是,王妃。」
侍衛應聲,將小姑娘壓了下去。
那些恐懼的眼神還盯在君令儀的身上,好像她是什麼可怕至極的人物。
唯有秦止的懷抱是溫暖的,秦止道:「宴席用完了,先回去。」
「好。」
君令儀應聲,聲音之中卻帶了幾分沉重。
她的耳邊好像還響著小姑娘哭喊的聲音,那些眼神也刻在她的腦海中,久久不能散去。
回了屋子之後,君令儀看著秦止,問道:「齊國的巫術……」
「幾國之中,齊國巫術信奉最少。」
君令儀的問題還沒有問完,秦止就已經告訴了她答案。
他繼續道:「可近年來齊國疆域漸大,將燕國和吳國之術悉數吸收,巫術盛行,卜卦師和星圖師的身份愈漸受人尊敬。」
君令儀頷首。
正因如此,當初太后將燕寧迎入皇宮的時候,用的就是卜卦師的身份。
「雲悅城靠近吳國,信的人多些。」
秦止開口,君令儀又點了點頭,道:「剛才的目光我只是被嚇了一下,不礙事的,我真正害怕的,是雲城那邊的事情。」
很多人平日或許不會信奉鬼神,但在遭受重創的時候,太多的人期待著奇迹的出現,也同樣信奉著背鍋俠的存在。
按照那個小姑娘的說法,雲城剛剛遭遇了一場滅頂的地震。
這個時候,人的意志最是薄弱,卜卦師的卦象也最是容易被人信服。
君止遙是雲城的官,他許是聽不進卜卦師的胡言亂語而把他關了起來,可這份惱怒卻被有心之人利用。
卜卦師死了,一個更能激起民憤的方式出現了。
現在在雲城人的眼中,她君令儀就是十惡不赦的妖女。
哪怕她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嫁給了秦止,都是必死的罪。
若換做以前,君令儀定會擺擺手,在嘴裡罵兩句,大不了就是一走了之,可惜現在,她捨不得。
她抬眸看著秦止,想著秦止剛才說的那些話,驟然開口道:「王爺,聽那個女人剛才說的話,你怕不怕?」
秦止道:「心疼。」
他的眉心蹙起,看向君令儀的目光確實帶了幾分心疼。
聞言,君令儀鼓了鼓腮幫子,向著秦止的方向走了幾步,道:「你算是接觸巫術最多的人了,也算是接觸我最多的人了,那麼有鼻子有眼的事,你就不考慮相信一下。」
說罷,君令儀把自己的爪子蜷起,做了個野獸的動作,向著秦止的方向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