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劍拔弩張的家宴
鑒於陳仲英的笑容詭異而深不可測,更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君令儀很有禮貌地學著他的表情回了他一個笑。
面部肌肉稍稍有些不協調,達不到陳仲英大佬的模樣,笑起來比哭還要難看一些。
君令儀倒不在意。
既然要比笑,就來彼此傷害。
陳仲英看著她的表情,又勾了勾唇,隨著陳丞相和陳錦凝一起坐在對面的位子上。
皇上舉起酒杯,說了幾句客套話,君令儀瞪大了眼睛連連應和,實際上卻沒有聽進去了多少,慕煙更是低著頭只知吃東西。
酒飯過半,有小太監呈遞奏摺上前,道:「諫史台有摺子呈上,請陛下查閱。」
皇上的龍袍微擺,蹙眉道:「朕正在舉辦家宴,今日新年,不是不上朝的嗎?」
小太監垂首不言,陳丞相見景,拱手道:「陛下,諫史台是我齊國政要重地,諸位大人皆剛正不阿,處處為齊國著想,為百姓著想,此刻送來奏摺,怕是有急事,國之根本,家宴也不可懈怠。」
皇上捏了捏眉心,道:「呈上來。」
小太監拿著奏摺垂首上前,也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怎的,腳下一個踉蹌,竟連人帶摺子一起摔倒在地上。
奏摺滾落地上,不小心散開了。
小太監也受了驚嚇,忘記去撿起奏摺,只跪地連連道:「奴才該死,請皇上饒命,奴才該死……」
嘟囔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在座之人倒都是愣住了沒有動。
陳丞相從座位上站起來,快步上前將奏摺從地上撿起來,冷哼道:「你果真該死,奏摺豈能隨意丟在地上。」
陳丞相說著,眼眸微轉,目光掃在奏摺之上,臉色詐變,手掌抬起,誠惶誠恐地將奏摺遞給皇上。
屋內的氣氛很詭異,小太監也不再嘟囔,大廳之內陷入一種可怕的寂靜之中。
皇上端著奏摺細細瞧著,一場家宴,一時多了幾分上朝時的嚴肅和劍拔弩張。
君令儀和慕煙好像被隔絕在一片劍拔弩張之外。
慕煙拿著筷子吃著,君令儀細心地為他剃去魚刺。
君令儀做完這個動作,頭抬起,剛好撞在陳錦凝瞪著她的目光。
陳錦凝的嘴角帶著一抹得意的笑容,好像坐在秦止身邊的不是君令儀,而是她。
她的唇角輕動,向著君令儀做了一個口型。
「小偷。」
這是她對君令儀說的話,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君令儀就是一個小偷,偷走了本來屬於她的秦止哥哥。
君令儀看著陳錦凝,不怒反笑。
秦止手中的調羹漸漸靠近君令儀的唇瓣。
君令儀張開嘴,不燙不涼的湯一口吞了下去,從口到胃都是暖暖的。
她側過頭,向著秦止眨了一隻眼睛,示意合作愉快。
這樣親昵的暗號陳錦凝自然是不懂得。
她在旁邊看著,拳頭忍不住又緊緊地攥了起來。
她這麼辛苦地罵著君令儀,那廝怎麼好意思還霸佔著秦止哥哥!
簡直是不要臉至極!
心頭的火燃的厲害,手掌卻被人從桌上拿下來。
陳錦凝的拳頭稍稍鬆了些,側眸見陳仲英正看著她。
陳仲英的目光淡然,向著陳錦凝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太過激動。
今日離開相府時陳仲英叮嚀的話似還在耳邊迴響。
陳錦凝抿起嘴角,終是鬆開拳頭,沒有衝動到在大殿上發作。
眼神之間的交流都發生於無形。
陳丞相專心致志地在桌前候著,目光一直落在皇上的身上。
皇后也在一旁看著皇上臉色,眉心微微蹙起。
大年三十諫史台送來摺子,還有陳丞相的表情,怎麼看都不像是簡單的樣子。
皇上的表情倒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
他來來回回看了很久,將摺子輕輕放在桌上,開口問道:「關於此事,丞相有何高見?」
「老臣……」
陳丞相面色發白,吞吞吐吐,遲遲不肯開口。
皇上看著他,表情甚是淡然,道:「舅舅但說無妨。」
家宴之上,一直以親友之名相稱。
這樣的稱呼,倒是比丞相多了幾分親切。
聞言,陳丞相撲騰一聲跪在地上,大聲開口道:「女扮男裝潛入軍營,是沖為軍妓的重罪,百姓簽名相告,可見此事之嚴重!」
陳丞相字字咬的都很重,話音落下,秦止的眉頭驟然擰緊,君令儀握著筷子的手指也稍稍動了一下。
來了……
還真是快呢。
陳錦凝的頭揚起,得意地看著對面的君令儀。
今日,就是這個小偷的死期!
這一次,真的是劍拔弩張,不再有悄咪咪眼神呼喚和秀恩愛的存在。
皇上的手指輕輕敲在奏摺上。
他垂首輕笑,明明還是那個在朝堂上永遠依靠太后的皇帝,明明還是沒有殺傷力反而有些像是小白臉的笑容。
可他開口道:「舅舅果然偷看了朕的奏摺。「
簡單的幾個字含著輕輕的笑意,陳丞相的后脊驟然驚起一片冷汗。
他叩首,道:「臣……臣該死……」
千算萬算,竟漏算了皇上這一節。
這個男人穿著龍袍在女人的壓迫下憋了太久,如今他活過來,只會字字為刀,句句為劍。
皇上看著陳丞相誠惶誠恐的樣子,又笑道:「舅舅不必如此,父皇臨走之前,曾拉著舅舅的手讓舅舅幫朕一起守住這萬里山河,不過一份奏摺,舅舅也是無意看見的,朕就是隨口一說,舅舅這般反應,不知道的人還要以為朕是個暴君。」
陳丞相的頭還抵在地上,上了年紀的膝蓋微微發痛,卻不敢站起來。
他叩首道:「皇上仁義賢明,是世人皆知的明君,臣如此,是因為臣確實犯了錯,臣願領責罰,不願像老鼠一般,把偷到的東西放於陰暗的鼠巢,直到有人挖起才公諸於世。」
話中很有所指。
皇上將奏摺放下,嘆了一口氣,苦笑對秦止道:「五弟,百名百姓上書,說雲悅城內,你的王妃女扮男裝,毀壞軍規,諫史台壓不住,又不能貿然抓捕,只能在年三十的時候,把這份奏摺送到朕這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