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墜入深淵
說完,帝王拂袖而去,全然不顧他這番話會在後宮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
也不知跪了多久,宮澈才起身渾渾噩噩的離開昭陽殿,朝鳳棲宮走去。
這一路上他神情恍惚,嘴角下沉,就好像失了魂般,半點都看不到昔日的溫柔,他這模樣,讓遇見的宮人都遠遠的避開,不敢出現在他視野之內。
卻不想還在殿外,還未踏入鳳棲宮,便聽到一陣哭鬧的聲音,他一驚!連忙幾步跑了進去,卻見兩個大宮女拉著衣衫不整的皇后,顯然是宣旨太監已經來過了,母後知道了方才的一切,才會如此痛不欲生。
「母后!你做什麼?!」
其中一個大宮女見宮澈來了雙眼含淚急急道,「太子殿下,您可來了!您快勸勸娘娘吧,娘娘方才……竟想撞牆自盡!」
「太子?」
聽到這幾個字的皇后抬起頭來,髮髻凌亂的她一雙眼睛明亮刺骨!她大笑道,「哪裡還有什麼太子?太子又有什麼作用?你聽聽,你聽聽皇上的意思,他說人人可成為皇帝!太子又有何用?!」
她這些年來苦苦鑽營又有何用?機關算盡又有何用?都抵不過掌權者的一句話,一句話就將他們所有人都打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就好像一個笑話!
她這樣瘋癲的模樣嚇到了宮澈,他連忙跪在皇後面前,沉痛道,「母后!既然是有能者繼位,那為何不能是兒臣?母后你相信兒臣一次吧,母后!」
「信你?」皇后一雙狹長的眼睛漸漸水光瀲瀲,聲音悲痛而絕望。
「我的兒啊……你還認不清現實么?論權利,咱們比不上柳賢妃,論財力,更是及不上龍貴妃,劉家衰弱了,所以她們可以這樣連著手欺辱我們!為所欲為!
我的兒啊……如今這樣的局面,母后不是怕你沒有才華,而是怕你有才華而不能自保,依舊是他們眼裡欲處之而後快的攔路石!」
她邊說邊哭,皇后又如何?不過是個女人而已,而後宮女人的地位,本就是跟著家族興衰或龍寵來決定的,她的無奈悲痛,又有誰能體會?
皇后的話等同於給了宮澈會心一擊!現實是那樣的殘酷而冷血!
靠自己也不能么?他做不到么?
至親的不信任,讓他開始懷疑和厭棄自己起來,他想成為皇帝,無非是因為有想保護的人和必須承擔的責任,可是就連眼前這些人他都保護不了,反而讓她們日日惶恐,擔驚受怕,也不再信任他,那他還有什麼用?
不,他不僅無用,還無權無勢,還身有殘缺,真是四面楚歌的現實。
他的心一點點下沉,再下沉……最後,他冷冷一笑。
方才在大殿之上,他面對父皇的羞辱和怒罵都不曾絕望,可是現在,他卻絕望了,甚至覺得整個人已經被判了死刑,被流放到了無間地獄。
見他臉色煞白,卻如此絕望的一笑,皇后心裡哀痛不忍,不由撲通一聲跪下來,將宮澈一把抱在懷裡,聲嘶力竭的哭喊,「兒啊!是母后連累了你,是母后無用!是母后啊!」
若是她手腳再乾淨一點,若是她娘家不犯錯被人抓到,她的皇兒何以至此?
她的淚水很快就打濕了宮澈的肩膀,耳邊不僅又皇后的哭喊聲,還有兩位大宮女的啜泣聲,就連整個鳳棲宮都沉浸在低迷絕望之中。
所有人的榮辱都系在他一個人的肩上,出了事,也是他必須承擔的責任。
不知為何,明明已經習慣承擔的他突然覺得肩膀好重,那讓人心都乏力的疲憊感,讓他連抬手安慰皇后的力氣都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他照樣負責的安撫好了皇后和眾人,渾渾噩噩的出宮了,等他再抬頭時,竟然已經天黑了……
但耳邊……母后絕望的聲音還在一遍一遍響起,如索命一般,哀拗不絕。
宮澈不由十分冷血的想,母族不支,她又被人揭露曾經的罪行,再因為帝王一句話一下失去了最大的信念,想必就算她還活著,也不過是心如死灰,行屍走肉一樣吧。
就像他現在,宛如遊魂一般,樹倒猢猻散,除了他去安撫別人,又有誰還會記得來看他一眼?
「殿下!」
一個驚喜的聲音傳來,戀香舉著燈籠走近,看到真的是太子,鬆了口氣,連忙道,「小姐聽聞宮裡出了事,便一直令我在此等候,說您一定會回來的……殿下,您還好吧?」
靠近了才發現,宮澈整張臉白的嚇人,
看到她,宮澈才彷彿做夢一般回過神來,而聽到她說,宮以沫在等他,宮澈不知為何,心裡微微一暖,整個人多了絲生氣。
只是一想到今天那些事,他提起的嘴角很快又放了下來,疲憊的揉了揉眉心,振作了一番精神,才往府內走。
他一進去時只看到所有的菜都還是熱的,而宮以沫飛快的往身邊瞄了一眼,下手飛快的拈起一顆肉丸子往嘴裡塞!
宮澈看到這一幕,不由笑了,而他一笑,宮以沫就抬頭看了過來,一雙大眼滿是懊惱,那鼓鼓的小嘴,動也不是咽也不是,模樣十分可愛滑稽,又呆又萌!
「餓壞了吧?」他溫柔的笑笑,坐到宮以沫身邊,一掃桌前都是他喜歡吃的菜,眉眼更加柔和。
在皇宮裡經歷了什麼他已經不想去管了,此時他心裡寧靜,覺得一個家,就是如此了。
宮以沫見他不動,連忙笑嘻嘻的給他添菜,「太子哥哥家的廚子手藝真好,方才聞著可饞死我了!」
見她說的誇張,宮澈溫和的摸了摸她的頭,「以後不必等我,餓了就先吃知道了么?」
宮以沫點點頭,瞅著他的神情是分明心裡有事卻不願意說,不由小心的問,「哥哥……現在宮裡情況如何?娘娘……還好么?」
她的話一下讓宮澈再也維持不了溫柔的笑臉,神情漸漸冷凝起來。
但是不說並不能解決問題,所以宮以沫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有什麼事,連我都不能說么?」說著,她輕輕的嘟起嘴,十分不要臉的撒嬌。
宮澈苦笑,感受到對方手心傳來的溫度,他不想宮以沫擔心,盡量將事情說的簡單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