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7章

  一切都結束了，以這樣的方式結束。


  李開山走完了這短短不到六十年的人生歷程，留給人的，是一片唏噓和感嘆。


  李開山死了，望山的事卻還沒有結束，黃海川從內部消息得知，李開山給調查組寄了一封信，是李開山死前那一刻寄出去的，信裡面記載了太多望山這些年來的黑幕，李開山以一個親歷者或者說是無能為力的旁觀者寫下了這封信，然後正如他所說，一切都結束了。


  李開山用死來承擔自己的責任，是悲壯，亦或是懦弱的逃避？


  黃海川不知道，待望山的事都調查結束時，一切自有公論。


  黃海川在黨校猶豫了一天，最終還是決定請假，前往望山參加李開山的葬禮。


  李開山的死對黃海川觸動還是很大的，之前還曾經坐在一起說話，如今已是陰陽相隔，黃海川無法理解李開山在死前的思想活動，有句話說得好，好死不如賴活著，但凡有一絲活的希望，沒有人願意死，就算是李開山真的跟錢新來一夥有關係，最終會受到法律的制裁，黃海川也相信李開山還不至於被判死刑，更何況這還只是推測，興許李開山和錢新來一夥沒有任何瓜葛也有可能，但李開山最終還是選擇死亡，沒人知道李開山死前那一刻在想什麼，黃海川突然有些後悔當時在醫院時沒好好觀察李開山的言行舉止，也許那時能看出一點端倪。


  人死如燈滅，現在說什麼，終究是為時已晚。


  來望山參加李開山的葬禮，黃海川很低調，沒有告訴任何人，甚至連李開山的家屬都沒有通知，在打聽了李開山的葬禮地址后，黃海川悄然去參加，事後，也悄悄的離開。


  這是黃海川送別李開山的最後一程，不管最終調查組的結果是什麼，不去論李開山的好與壞，功與過，黃海川以曾經共事過的同事身份來送別李開山這最後一程。


  夏天的望山，天氣很熱，這是典型的山城天氣，走在街道上的黃海川，有種物是人非的傷感，這座城市，有太多的原罪。


  調查組還在望山，黃海川沒有去聯繫他們，他選擇了當天來，當天走。


  不過在南州，黃海川逗留了一晚。


  段明在南州，黃海川和對方也已經許久沒見，上一次來去匆匆，這一次，黃海川特意在南州逗留，約了段明出來坐坐。


  除了段明，包括路鳴，常勝軍，吳漢生等人，黃海川都打算利用一晚上的時間，和這些人分別坐坐，這幾人，既是上下級，又是盟友，但亦是朋友。


  南州的金都大酒店，黃海川和段明坐在曾經熟悉的包廂里，神色頗有些唏噓，「一兩年沒來過這裡了，沒想到這包廂里的布局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


  「以前這包廂里就是專為你留的，後來你調走了，這包廂也還一直留著，之前小菁說你都離開南海了，回來的機會很少，建議將這包廂拿出來招待別的貴賓，被我否決了，我說就算你一輩子都不會來，這包廂也得留著，裡面的布局也不能動，原來是啥樣，以後都得保持那樣子。」段明笑道。


  「沒必要，你家小菁說得對，我日後來的次數屈指可數，沒必要留這麼一個包廂，再說就算我來了，隨便用一個包廂就行，又不是非得這個。」黃海川微微笑著搖頭。


  「就算你一次都不再來，這包廂我還是得留著，這人嘛，總得留一點回憶的念想不是。」


  「你啥時候變得這麼抒情了？」黃海川好笑的看了段明一眼。


  「不是我變得抒情，而是咱們也都奔四的人了，你說這人活一世，圖個啥，以前我是想著要做一番大事業，要成為福布斯榜上的富豪，現在想想，除了內心的那份虛榮心作祟，其實又有什麼意義？說到錢吧，現在的錢就是幾輩子也用不完了，也沒必要再拚命賺錢，有時候都覺得人生失去目標了。」段明搖頭笑道。


  「沒想到時隔一段時間沒見，你倒是變化挺大呀。」黃海川看了看段明，有些驚訝。


  「還好吧，再怎麼變化，骨子裡也還是個充滿銅臭的商人，雖說我覺得錢對我沒啥意義了，但我前進的腳步卻是不能停下。」


  「為什麼？」


  「你想想，現在公司這麼大，手底下養了這麼多員工，我要是不認真干，萬一哪天公司倒閉了，手下那麼多人，不都得失業了。」段明笑了笑，「所以有時候已經不是為了自己在干，而是要對手下這幫員工負責。」


  「這麼說來，你這個充滿銅臭的商人，境界倒是提升了，有使命感，有社會責任感了。」黃海川忍不住笑了起來，又有些感慨的道，「段明，你有這些想法是對的，我之前和淑涵在山區里呆了一個月，看到了太多貧苦的家庭，我們生活在城市，也許我們覺得每天有魚有肉吃很正常，只是再稀鬆平常的生活。


  但他們，那些生活在大山深處的農民，他們有的一輩子甚至連大山都沒走出來過，他們對外面的社會，既有些恐懼，又滿懷希翼，他們也知道一輩子呆在山裡永遠都沒出路，但他們老了，已經沒有勇氣再出來，所以他們希望下一代能走出大山，但他們的孩子，依然沒能受到教育，沒法像正常的孩子一樣上幼兒園，上小學，上中學，他們不知道什麼叫九年義務教育，他們只希望孩子能夠讀書，將來能夠走出大山，這是他們最大的願望。」


  「段明，我和你說這些，是希望你也能多做一些善事，如果你覺得單純的事業已經讓你失去了幹勁，那你不妨轉移一下自己的目光，多關注一下慈善事業，力所能及的做一些你能做的事，這其實何嘗不是你作為一個企業家應該有的社會責任和擔當。」


  段明沒有想到黃海川突然和自己說這些，本來還有心開玩笑的他，在聽到黃海川全部說完后，亦是沉思了起來，一個企業家的社會擔當和責任，段明從來沒有想過，以前的他，只想著自己賺錢，到後來，公司做大了，他想的也只是擔負起一個公司老闆的責任，不至於讓這些跟著他的員工將來失業，而現在，黃海川的話，讓段明心頭震動。


  一個企業家的社會責任和擔當，這個話題很大，做起來同樣很難，若是別人和段明說這話，段明只會嗤之以鼻，但說話的人是黃海川時，段明卻是不得不認真對待，從黃海川的話里，段明亦是感覺到這個老同學的變化，昔日的老同學，在仕途遇挫的這一兩年時間裡，似乎變化很大，聯想到望山發生的事，以及黃海川突然來南海，段明心裡其實很想問黃海川過來是不是跟望山現在發生的事有關，但話到嘴邊終究是又收了回去。


  黃海川的仕途前程，段明一直都很關心，他不知道黃海川沉寂了一年多，將來會何去何從，憑心而論，他的事業如果沒有黃海川，那便沒有今天，但對於黃海川的前程，他卻無能為力，一點都幫不上，這讓段明頗為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