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夢裡有個小娃娃
她聲音輕輕柔柔的，好似下一刻就要跟人一起被風吹走，面上有淺淺的喜色，看著他時格外專註，「之前小靜和林清商一塊掉在水裡，你救了小靜不是么？要是現在呢？要是現在我跟林清商在你面前，你會
救誰？」
他抿著唇，有那麼一絲不耐。這是仍克制了，落在身側的手腕捏的很緊，不疾不徐地開口，「你不會有事。」
「放下刀，走過來。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
「可我還是得呆在這個滿是瘋子的地方！」
馮嫣然忽然變得激動，情緒失控時，拿著刀胡亂揮舞，「你怎麼能不愛我！我那麼愛你，我能為你去死，為什麼你還能狠心把我丟在這！」
男人眼疾手快，迅速將護士拉了回來，伸出手想去奪她的刀，卻不料馮嫣然發了狠，猛地轉向朝他刺去……
刀刃劃過肉的聲音，他悶哼了一聲，迅速將人制止住。
「傅先生你沒事吧？」
程醫生很快過來想幫他察看傷勢，他蹙眉，想說什麼。
手機在這時響起。
「傅景年你人在哪！」
顧逢眠氣急敗壞的聲音從裡頭傳出來，在傅景年沒反應過離開之前又罵了一句髒話。
寒涼的冬日裡，下一句話彷彿能將人瞬間冰凍。
「你老婆孩子出車禍你知不知道！」
……
很冷。
林清商覺得，從入冬以來，她就沒有感覺過這樣透骨的寒意。像是那些冰涼的物體竄到了骨子裡，身體被剝開，僵硬到沒有知覺。
她腦子有些模糊，印象中只記得那迎面撞過來的車輛，尖銳的剎車聲，林嫂的尖叫和從她身上濺出來的血跡……
被困在車裡時，她已然沒有力氣，有人砸開車將她拖出來，醫生護士在眼前一遍又一遍穿梭。
「大出血，先把孩子剖出來。」
「病人情況很不好，孩子在體內供氧不足……」
是了，她的孩子。
林清商努力張開唇，想說話，染著血的手指落在徐柏的床單上，她很努力地想抓緊，想求求他們一定要救救孩子。
她記得孫醫生，努力想睜開眼瞧清楚，只覺著這個人有些陌生，讓她沒有安全感。
傅景年說要陪她生產的，他們一起做了很多很多功課打定了主意要順產這個孩子，可此刻周圍沒有聲音，她一路過來也沒見著他人。
這個時間也不知道有沒有從公司趕過來。
王叔和林嫂都在車裡，她不知道他們的情況。涼涼在鄰居家裡，明早起來發現他們出車禍的消息會不會嚇到？她用力掀開眼皮，不想睡過去……
可腦袋好重，許多模糊的畫面在眼前持續出現，一下子變得頭暈目眩的。最後只感覺肚子一松，孩子被人拿了出來。
她沒聽見哭聲。
……
「會怎麼樣？她會怎麼樣！」歷錦時站在手術室外焦急到滿頭大汗，她為了方便上班乾脆住在了醫院附近，顧逢眠是放心不下才跟著的。一早接到了電話說林清商要生了來醫院等，沒曾想孩子沒等到，卻等到他們幾個鮮血淋漓的被送
過來。
「林嫂坐在外側，直接遭受衝擊受傷最重，現在還不知道能不能搶救過來，王叔情況應該稍微好點……」
顧逢眠有些紛亂地抓了抓發，「其實林清商她的位置受衝擊最小，可……可孩子……」
一個將要臨盆的產婦，他不確定能不能在那樣的撞擊中活下來。
就算活了下來，孩子呢？那還在溫暖子宮裡的孩子，得有多強大的生命力，才能再睜開眼看見這個世界？
歷錦時捂著臉坐回去，焦慮到沒有了思考的能力。
可她忽然想到什麼，驀地睜大眼，「傅景年呢？他去哪了！」
「商商生產肯定是先告訴他的，到現在人都沒趕到醫院，他是有多重要的事連老婆生產也不顧！」
歷錦時有些氣憤難忍，心裡想是卻是其他亂七八糟的可能。如果傅景年回去接她，如果他親自開車，也許萬一……就不會這樣了呢。
顧逢眠遲疑了下，沒敢立刻開口。
但她不依不饒的，半晌之後才訥訥道。
「他……今天是安琪精神病院了。」
「什麼？」
……
不知道過了多久，男人跌跌撞撞衝過來時，手術室里紅燈已經滅掉，女人被推了出來，臉色慘白到和周圍的牆壁一樣，而在旁邊，醫生抱著一個小小的東西，皺皺小小的。嘆了一口氣。
「大人搶救過來了，但孩子……抱歉。」
護士解釋了了幾句，「車禍時羊水裂了，時間耽擱下來又失血過多，已經無力回天。」
說完便推著病床走過去。
歷錦時「哇」的一下就哭了出來，想去抱抱那個孩子，被顧逢眠拉著才算住手。
直到轉過身，看見獃滯地立在一側的男人，平日里整齊乾淨的面容此時布滿了臟污，身上昂貴的大衣也染了些看不出顏色的東西，呆立在那時，整個人沒有任何錶情，彷彿……死了一樣。
她面上閃過憤怒，狠狠盯著傅景年，嗚嗚咽咽的哭，卻不知要罵些什麼話。
……
林清商彷彿做了一個夢，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有她，有涼涼，有一個小小的娃娃。
小娃娃望著她笑，沒有牙齒的小嘴張開往她懷裡蹭，似是要奶喝，有點疼。
她不太明白，沒長牙的娃娃怎麼會弄的這麼疼……
等了許久才忽的反應過來，那娃娃是自己的孩子啊。在她的肚子里呆了好長的時間，剛出生見到這個世界。
她得趕快醒過來，給娃娃餵奶才是。
是了，還得起名字，先想一個乳名，涼涼說如果是弟弟就要叫「快快」，反正涼快涼快也挺好的。要是一個漂亮的小公主，他就把起乳名這個偉大的權利交給媽咪和爸爸！
林清商低著頭，掰開娃娃的腿想看看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可忽然在她懷裡軟軟的小身子就消失了……那瞬間，所有的一切重新回到了腦海里。
刺目的光，尖銳的聲音，艷紅的血跡……她全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