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頭七
公寓內，呂清伏在桌案上，手中的卷宗十分淩亂的被扔在了桌角，長期以來的高負荷工作讓他的精神十分的疲憊，眼中甚至都布滿了淡淡的血絲，看上去幾乎都快要睜不開眼了。
此時距離紀塵身死已經過去了很多天了。
在這幾天的時間裏麵，呂清可謂是再一次經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原本還在醫院沉睡著的江風眠突然毫無征兆的蘇醒了過來，可不知道為什麽，當呂清看到江風眠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他的心裏麵好像是突然漏了一拍似的，一種沉重的感覺在他的心底深處油然而生，宛如病毒一般瞬間擴散到了他的全身。
呂清能明顯的感覺到這股無形的壓力是來自於江風眠的，他不明白，為什麽老江醒過來之後會突然爆發出這麽大的怨氣？
難不成是起床氣？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這究竟是為何了……
江風眠抬起頭，一雙古井無波的眼睛中充斥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悲怒，似追憶，又好似無盡的愁苦。
這雙眼睛已經足以表達出很多的東西了。
這種眼神他從未在江風眠的身上看到過，但不知道為何，他卻明白了這眼神之中的含義，與此同時，他也猜到了一些什麽，一些他不願意去相信的事情。
呂清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麽，但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他扯了扯嘴角，想要說些什麽話來安慰一下江風眠，但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比較好。
此時的他就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怔怔的看著江風眠，腦海中不斷地閃過那個臭屁的小孩樣貌。
良久，江風眠這才長歎一聲，緩緩地開口道：“走吧，給他買幾支香吧……”
果然，他死了啊。
呂清抿了抿嘴，有些發白的嘴唇上閃過一絲苦澀的笑，他重重的點了點頭，問道：“聽你的。”
人生啊，有時候就是這樣，你失去了一些東西，也相應的會得到一些什麽。可當你得到某些東西的時候，也會相應的失去原有的一切。
很操蛋。
但是卻很公平……
之後的事情就變得簡單了許多，兩個人為紀塵置辦了一塊墓地，由於他生前沒什麽朋友，死後也沒留下屍體什麽的。
所以，紀塵的葬禮其實並不像其他人的那樣隆重和盛大，顯得極為樸素。
江風眠和呂清將他的一些衣物放進了墓地之中，之後又為他守了一夜的靈，再然後，也就沒有然後了。
葬禮，本就是辦給活人看的一個儀式而已。
無論葬禮辦得多麽體麵，到頭來也隻是讓那些死者的家屬有一個自我滿足的心裏安慰罷了。
…………
而今天，正好是他的頭七。
隻不過，比較令江風眠和呂清意外的是，在頭七這天，一個陌生的青年男人已經先他們一步來到了墓地前祭拜。
他穿著一身黑衣，身高並不高，甚至可以說有點矮了，大概隻有一米六五左右，但是麵容卻是驚豔無比，恰到好處的眉眼讓人不由得心生憐愛，眼中蘊含的那片若有若無的星辰更是顯得他極為妖孽。
如果說江風眠的美是那種超然物外的天人的話，那麽眼前的這個青年就是屬於那種飄忽若神的仙子了。
雖然很難形容，但不得不承認的是，眼前的這個男人的確是要比女人還要更像女人。
青年將手中的一支白花小心翼翼的放到了紀塵的墓碑前，然後慢慢的從口袋中拿出了一支煙，點燃後放到了墓碑前。
他就這麽靜靜的看著墓碑前的那隻香煙燃成灰燼，一雙美眸之中好似有星辰流轉，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良久，他才默默地轉過身，看向了江風眠和呂清的方向，隨後微微一笑，開口道：“讓兩位久等了，不好意思。”
說著，青年向後挪動了兩步，讓出了位置，還順手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江風眠和呂清對視了一眼，不知道眼前這個人究竟是什麽路數，但今天畢竟是紀塵的頭七，不管他究竟是誰，既然是來祭拜的，那應該就是紀塵的朋友了。
即使這個朋友看上去有些可疑。
“江老師，您不認識我了嗎？”青年捋了捋被風吹的有些散亂的頭發，輕聲說道：“是我啊，莫測，之前老頭子……不是，李教授講座的時候咱們還見過呢。”
說著，莫測還伸出手比劃道：“就是那個什麽西遊記的什麽玩意兒，八戒，悟空什麽的那個講座，您忘了啊？”
經過莫測這麽一提醒，江風眠似乎也是回憶起了一些什麽，他依稀記得，當初那個時候，自己好像的確是帶著紀塵去聽了那個講座，好像確實是有一個很俊秀的年輕人在講座結束後走了進來……
漸漸地，江風眠終於是想起來了有這麽一回事，但還是有些想不起來當時的具體情況。
雖然還是有些想不起來具體的經過，但對方既然是紀塵的朋友，那過來祭拜一下自然也是合情合理的。
隻不過，他又是從哪裏得知的紀塵去世的消息呢？
江風眠並沒有去追究這些事情，經曆過這麽多的事情後，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經不起追問的，彼此之間沒必要非得刨根問底，多少保留一些神秘也挺好的。
隻不過，看著墓碑上的那個名字，江風眠的思緒還是不由自主的飄散開來，這種天人兩隔的感覺並不好受，一切都好像是一場夢一樣，隻是個中滋味唯有局中之人方能體會了。
等到江風眠回過神來的時候，莫測早已經離開多時了。
灰蒙蒙的天上也漸漸的下起了小雨，冰冷的雨滴落在了兩人的衣衫上，滴滴答答的聲響不絕於耳，他們兩人就這麽靜靜的站在墓碑前，細細體味著這種難以言喻的愁緒。
阿塵，你這輩子太苦了，也太累了，現在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就好好休息吧。
細小的雨珠拍打在江風眠的臉上，順著他的眼角滑落了下來，不知為何，這滴雨珠顯得有些溫熱。
也有些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