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後宮裡一番紛爭平息,另一番暗潮漸起的時候,莫寒水早已一騎快馬,向南疾馳。
她沒有看到羅越,卻牢記莫寒月的囑咐,她身上的書信,關係到峻王和景郡王的安危,她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趕在朝廷的八百里加急之前,趕到南疆,面見景郡王。
伸手按一按胸口,那封信妥妥噹噹的揣在懷裡,彷彿就連每一下心跳,都能感覺到它的存在。
而雅詩的講述,更令她說不出的振奮。
雖然,早有懷疑,可是,這樣匪夷所思的事,又如何敢想?
如今,從雅詩口中終於證實,她真的是姐姐!那個成為莫氏一族的驕傲,也給莫氏帶來滅族之禍的姐姐!
當初家破人亡,她亡命天涯,不止一次恨過的姐姐!
此刻,她竟然以另一副模樣出現,可是,她終究是活生生的,不管是借了誰的身體!
眼淚,迅速在眸中充盈,又再揮袖拭去,唇角卻漾出一抹笑意。
她回來了!
在那樣的情形下,她還能回來,可見她心中的怨怒,心中的仇恨,是何等的強烈!
她回來了!
這個世上,她再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
她得回了疼她寵她,拼去性命也要護著她的姐姐!
她不再恨她!
只要她還能擁有她!
振奮的心,一身無需再有一分隱藏的功夫,姐姐親授的馭馬之術……莫寒水拼盡全力,催動跨下的馬,一路向南疾馳……疾馳……
南疆,景郡王府!
景郡王宇文青榕得到各路兵馬紛起的消息,不禁臉色微變,怔然良久,才輕聲道,「莫家?莫家軍?」
「是,王爺!」副將點頭,說道,「這些兵馬,只有最初起兵的一路打的是當年鐵騎營的旗號,其餘的,可都是以莫家軍的名義起兵,足足有十幾路!」
「十幾路……莫家軍……」景郡王喃喃低語,這一瞬間,竟有一些恍惚。
當年……當年……
他也曾在她的麾下,雖然他貴為皇室宗親,不能長留莫家軍,可是,他也曾是莫家軍中的一員,莫家軍的神威,還有什麼人,能比他知道的更清楚?
七年前,莫氏一族如大廈崩傾,隨後各軍也經過一番清洗。不止莫氏的旁枝,就連將軍莫松的心腹,四品以上的將領,殺的殺,發的發,竟然剩不下幾人。
可是,事隔七年,竟然有十幾路兵馬,打出莫家軍的旗號舉兵!
他們……都是什麼人?
都是當年,莫家軍中的人物嗎?
還是,有人借莫家之名,行不竊國之舉?
宇文青榕深吸一口氣,疑惑道,「為什麼?為什麼突然會出現這許多的莫家軍?」
副將道,「王爺忘了?羅五小姐來時,說沿途州府,都是討伐皇上的征討檄文。這幾日末將也聽說,短短几日,幾乎傳遍整個大梁,這幾路大軍,都是應召起兵!」
「征討檄文?」景郡王皺眉,問道,「為何我們從不曾見過?」
被他一問,副將也略感詫異,說道,「是啊,不知為何,單單繞過我們南疆!」
繞過南疆,是因為南疆無兵,還是因為南疆有他宇文青榕?
景郡王擰眉思索。
見他默然不語,副將不禁大急,說道,「王爺,我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宇文青榕抬頭,滿臉都是不解,問道,「什麼怎麼辦?」
副將急道,「王爺,關山總兵何秋,距我們南疆不過三百里,更何況,還有一個季子謙!」
季子謙可是朝廷欽犯,一逃就是七年!
宇文青榕聽出他話中之意,微微揚眉,問道,「那又如何?」
「如何……」副將張口結舌,隔了良久,才結結巴巴道,「王……王爺,他們……他們有十萬兵馬,我們……我們只要出兵……」
以南疆的精銳之師,又是雙倍對方的兵力,只要出兵,自然可以令對方全軍覆沒。
「出兵?」景郡王揚眉,淡道,「他們距南疆三百里,也就是說,還沒有進入南疆。本王是奉旨駐守南疆,無旨豈能隨意出兵?」
何秋,雖然記憶里並沒有這號人物,可是,既然是和季子謙在一起,想來果然是莫家軍的人。
雖說保土有責,可是……讓他如何與莫家軍交戰?
隱約的,有莫家軍在,就可以當成……她也還在吧?
正這個時候,只聽門外守兵回道,「王爺,羅將軍回來了!」帘子挑起,羅雨槐一身戎裝進來。
景郡王凝目向她注視,問道,「五小姐這是做什麼去了?」
羅雨槐揚眉,說道,「羅五剛剛巡海回來,我聽說莫家軍起兵,王爺要去攻打?」
景郡王向她深凝,慢慢道,「本王奉命駐守南疆,自有守土之責!」
羅雨槐抿唇,輕輕搖頭,說道,「王爺可知道那征討檄文上,所列宇文青峰的十大罪狀?」
景郡王輕嘆一聲,說道,「你來時已經說過!」
羅雨槐向他定定而視,咬牙道,「當時羅五問過王爺,王爺也坦言,那十大罪狀,件件屬實!」
景郡王苦笑,說道,「本王只說,本王所知的幾件事中,都屬實情!」
羅雨槐咬牙,說道,「王爺保的是大梁的江山,不是一個篡奪皇位,倒行逆施,刻薄寡恩的昏君!」
景郡王皺眉,冷聲道,「羅將軍慎言!」
「慎言?」羅雨槐冷笑,咬牙道,「王爺,羅五的祖父,不過是直言陳詞,竟被污為亂臣賊子,被那昏君生生逼死,你還要羅五如何慎言?」
景郡王默然,輕聲道,「你心中的憤恨,我自然明白,可是,事已至此,難道你要為了一己私怨,讓大梁江山動蕩,百姓家園被毀嗎?靖國公在天之靈,也願意看到你就此挑起戰火?」
當初,聽到莫家舉族下獄,她被廢后囚禁,他心中的憤恨,又豈會比她少一分?可是,尋她不獲,救她不成,他也只能隱忍,為了江山社稷,為了黎民百姓,他無法輕啟戰火。
聽他一番話,羅雨槐也頓時默然。
是啊,靖國公在世,只會以天下,以蒼生為念,斷斷不會計較私人的恩怨!
只是……只是……
難道只因出身將門的那些庭訓,就要為那樣一個昏君拼盡熱血?
這讓她如何甘心?她如何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