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莫寒月之命,幽蘭殿里的幾人從午後至黃昏,無事時只在冷宮裡四處閑逛,再不踏出宮門一步。
黃昏時分,南喬再傳過膳,這才向莫寒月問道,「王妃可要試試那曲靖岩茶?」
莫寒月點頭,含笑道,「黑岩國雖是王爺打下來的,這黑岩國的貢品,我們倒還沒有機會品嘗,這次還是托姑姑的福!」
慌的南喬連忙施禮,說道,「王妃這是說哪裡的話,折煞奴婢!」忙著替她將茶具送入亭子,立在一旁服侍。
莫寒月抬頭向她一望,說道,「我自個兒飲茶無趣的很,不如請姑姑往棲霞宮去走走,請明妃娘娘過來小坐?」
擁月公主的棲霞宮也屬西六宮,比起蕭宛露和謝沁,離冷宮最近。
南喬微微一愕,遲疑問道,「明妃?」
「嗯!」莫寒月點頭,垂下眸子專註烹茶,並不多說。
南喬躊躇一瞬,福身應道,「是,王妃!」
莫寒月見她轉身要走,又將她喚住,含笑道,「在這宮裡,我不拘著你們,往旁處去,還是要顧著些體面!」
此話正中南喬下懷,忙應一聲,往殿里去。片刻收拾的衣衫亮麗,容光煥發,辭過莫寒月出殿而去。
丹霞忍不住皺眉,低聲道,「小姐,你當真信她是去請明妃娘娘?」
莫寒月低笑一聲,淡道,「若她當真去請明妃娘娘,豈不是我失策?」捏一盞茶細品一口,輕輕點頭,說道,「當真是好茶!」
丹霞擔心,輕聲道,「小姐,這茶……」
自家小姐巴巴的非要這茶不可,想來必然有什麼古怪!
莫寒月抬眸向她一望,不禁淺淺笑起,淡道,「這曲靖岩茶既然能夠進宮,自然沒有違禁的東西,怕什麼?」捏起另一盞給她,說道,「我們府里沒有,等閑難得,你也嘗嘗!」
丹霞越發不解,瞧著她的目光滿是疑惑,倒也接過品一口,只覺入口略苦,舌底微澀,可是隔過片刻,又再微微的泛出甜來,不禁點頭,說道,「這茶倒有趣的很,一口下去,竟然三種滋味。」
莫寒月點頭,輕聲道,「這茶,倒似許多人的日子呢!」
是啊,先苦后澀,苦中帶澀,到後來,卻又變成甜意……
丹霞心頭微動,輕聲道,「像小姐的日子!」
生在相府,雖有親生的爹娘,卻倍受凌虐,豈不是苦到極致?
隨後她一步步的掙扎,憑藉自己的智計,慢慢擺脫困境,爭到自己的地位。
只是於一個小小的女子,縱然被人羨慕,其中艱辛,也只有自己能懂,豈不就是苦中帶澀。
可是,等到峻王傾心,對她極盡呵疼,就已是滿滿的甜意。
如果……
想到如今的情形,又不禁暗嘆,心中默禱。但願王爺和小姐,日後終於能歸於圓滿,再不受這些辛苦。
莫寒月聽她一言,捏著杯子的手卻微微一頓,隔過片刻,才輕聲道,「但願罷!」
是啊,她莫寒月,上一世已苦到極致,這一世,步步掙扎,自然是苦中帶澀,但願,大仇報后,能拋下一切,過一些平淡甜美的日子。
丹霞握住她的手,重重點頭,說道,「小姐,一定會的!」
丹楓瞧見主僕二人說話,慢慢走來,含笑道,「我們在殿里收拾,丹霞妹妹倒蹭起小姐的茶來!」
丹霞「嗤」的一笑,說道,「姐姐怎麼不說是妹妹陪著小姐,姐姐倒自個兒去躲清閑?」
丹楓被她說笑,說道,「夏兒妹妹不在,才知道丹霞妹妹也是一張巧嘴!」
二人說笑幾句,因提到夏兒,又免不了牽挂一回。
主僕三個正說著話,就聽亭外有人道,「峻王妃倒當真是極好的興緻!」
極好的興緻被他驚破,主僕三人同時起身行禮,說道,「見過皇上!」
莫寒月微微抬頭,淡道,「臣婦不知皇帝駕到,有失遠迎!」
雖然是請罪的話,卻說的極為隨意。
堂堂一個皇帝,跑來冷宮不說,一不命人傳報,二不帶太監侍衛,鬼鬼祟祟的跑來聽人家主僕私話,不知道要做什麼。
宇文青峰向她默視片刻,慢慢上亭,一手相扶,說道,「峻王妃不必多禮!」
莫寒月倒退一步,避開他相扶的手掌,淡道,「臣婦不敢!」
宇文青峰的手掌僵在半空,眸中閃過一抹惱意,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目光向案上的茶具一掃,含笑道,「不想峻王妃倒有此雅興,朕可能叨擾一杯?」
莫寒月垂眸,說道,「這些東西原是宮裡的,臣婦不過借用,皇上要用,有何不可?」肅手請他上座。
宇文青峰點頭,掀袍在上首坐下,想著這女子方才就坐在這裡,似乎臀下還能感覺到她的體溫,不由心中一盪,向對面一指,說道,「峻王妃請坐罷!」
「謝皇上!」莫寒月端端正正的謝過一禮,在他對面坐下,將舊茶潑去,重新啟火烹茶。
宇文青峰看著她素白的纖纖玉指從袖中探出,襯著將落的夕陽,竟似透明一般,不由心頭怦跳,輕輕搖頭,說道,「朕當真不懂,峻王有如此美眷,竟然也捨得拋下!」
莫寒月抬眸向他一望,淡道,「皇上,此情此景,皇上說這等話,豈不是大煞風景?」一手提袖,一手捏起茶盞,向他送出,說道,「皇上請!」
細白的手指,捏著碧色的玉杯,更加顯的瑩白可愛。宇文青峰對她的言辭衝撞毫不在意,反而覺得嬌嗔可喜,心中更是一動,慢慢伸手,含笑道,「十一責的是!」伸手接杯,手指有意無意,在她手掌一觸。
莫寒月手掌一縮,茶盞落入他掌中,很快縮回,眉宇間多出些惱意。
而只是那輕輕一觸,宇文青峰只覺指間細膩柔滑,整個人頓時覺的酥麻,可是看她神色,又不敢造次,只得斂一斂心神,抿一口茶細品,點頭道,「王妃的茶道,竟不輸於梅居士!」
莫寒月的神色,瞬間恢復如常,微微搖頭,說道,「臣婦有幸,嘗過梅居士的一盞茶,又豈是臣婦能望其項背?」
在她試過嫁衣當日,皇帝就知道她見過梅如許,本來心中還有一些疑惑,此時見她坦言,倒瞬間釋然,含笑道,「十一既然喜歡茶道,平日無事,倒不防與她切蹉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