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後,終於遙遙看到皇帝坐著龍輦從西瓊宛門而入。
莫寒月帶著兩個丫鬟下亭子迎上,站在道邊兒福身行禮,說道,「臣婦見過皇上!」
突然看到她,即使是縱慾過度極為疲憊,宇文青峰仍覺周身一熱。命龍輦停下,向她打量一眼,故意冷了聲音,問道,「峻王妃在這裡做什麼?」
莫寒月淺淺含笑,抬頭向他注視,說道,「回皇上,今日是五日之期,臣婦想隨皇上上殿,等候承親王的消息!」
提到承親王,宇文青峰渙散的神思終於收回來,凝神向她注視,皺眉道,「你就知道,必然是在早朝時?」
莫寒月垂眸,淡道,「縱然早朝不到,今兒總會到的,臣婦等著就是,也免得皇上親自跑去向臣婦興師問罪!」
「……」
大內總管與隨行的太監聞言,都不禁暗暗咋舌。
這位峻王妃,好大的膽子!
這是暗諷他昨日的事嗎?
宇文青峰眸中閃過一抹怒意,又很快壓下,冷哼一聲,說道,「峻王妃要來,那就來罷!」擺手命龍輦前行。
莫寒月淺淺一笑,又再行禮,說道,「謝皇上!」等一隊太監、侍衛過盡,才遙遙跟在御輦之後。
穿過整個御園,還沒有走到昌盛門,就聽昌盛門外侍衛的聲音高呼,「報……」
皇帝皺眉,不悅道,「有何急事,等不及在朝上回稟?」擺手命龍輦停下。
昌盛門外,侍衛得到傳喚,三步並成兩步奔進來,距龍輦前丈余跪倒,大聲道,「啟稟皇上,承親王謀反,已在張門起兵!」
「什麼?」宇文青峰低吼,霍然站起,咬牙問道,「幾時的消息?」
侍衛回道,「兵部的人剛剛送進宮裡,兵部的幾位大人還在朝堂上,央小人進宮回稟皇上!」
皇帝點頭,回頭向莫寒月一望,說道,「去傳令上朝罷!」步下龍輦,穿昌盛門,大步向大殿而去。
這戰報,來的真是準時!
莫寒月微微挑眉,吩咐丹楓、丹霞二人留下,自個兒跟在皇帝身後向前殿去。
朝堂上,眾臣已等了足足一個多時辰,正議論紛紛,各自猜測,只聽小太監尖亮的嗓子揚聲喝道,「皇上駕到……」
整個朝堂頓時一寂,眾臣齊齊拜倒,齊聲道,「臣恭迎皇上,萬歲萬萬歲!」
「免禮罷!」宇文青峰大步上殿,在龍案后坐下,已顧不上多說廢話,向兵部尚書冷鈺山一望,皺眉道,「怎麼說承親王反了?」
冷鈺山忙出列回道,「是,皇上,微臣也是剛剛得到戰報,說承親王擁兵十萬,在張門起兵!」說著從懷中取出戰報呈上。
擁兵十萬……
雖然剛才就已聽到消息,可是這個數字,仍然令人吃驚,朝堂上頓時一陣紛亂。
承親王,哪裡來的十萬雄兵?
宇文青峰也是又驚又疑,匆匆將戰報看完,嘩的一聲闔住,咬牙道,「張門,張門總兵不是沉一倫嗎?他在做什麼?怎麼能任由反王在張門起兵?」
這句話問出來,朝堂上頓時一片靜寂。
相隔千里,誰又知道沉一倫在做什麼?
見無人回應,宇文青峰心中怒火更盛,瞥眼看到殿尾立著一個纖細嬌小的身影,不由咬牙,喝道,「峻王妃!你說五日之內必得承親王的消息,你瞧這是什麼?」劈手將戰報摔下殿去。
雷霆之怒,朝中眾臣都不禁暗暗顫慄,就連小靜安王謝霖、武安侯蕭枕江等人也暗暗為她擔憂。
莫寒月卻似絲毫不為所動,緩步上前,俯身將戰報撿起,從頭到尾細瞧一回,這才向上行禮,說道,「回稟皇上,五日之前,臣婦言明,依臣婦之計,五日內可得承親王的消息!」
「不錯!」宇文青峰冷哼,咬牙道,「可是他現在反了!」
莫寒月揚眉,淡淡道,「皇上,這戰報所報,不正是承親王的消息?」
造反的消息,也是消息!
宇文青峰一噎,看著她平靜無波的面容,一時間,氣的胸口起伏,說不出話來。
莫寒月對他驟然變的難看的臉色渾不在意,語氣稍頓,又悠然道,「何況,承親王是在一個多月前就反了,難不成皇上此時才知?」
是啊,一個半月前,萬壽節上!
皇帝雖然滿腔都是怒意,一時卻抓不到她話中的把柄,暗暗咬牙,怒極反笑,點頭道,「不錯!不錯!峻王妃果然機巧百辯,聰慧過人!」
承親王一個月前就反了,就算什麼都不做,遲早也會得到他起兵的消息。他本來要的,是承親王的下落,好在他舉兵前一舉擒獲。如今倒好,得來的竟然就是承親王舉兵的消息。
莫寒月卻似聽不出他語氣里的怒意,福身一禮,說道,「皇上過獎,臣婦愧不敢當!」
還真當成誇你……
皇帝不禁咬牙。
莫寒月慢慢站直身子,抬起頭,絲毫不懼的向皇帝迎視,說道,「皇上,據臣婦所知,張門總兵沉一倫之妻,出自易家。」
「易家?」宇文青峰驚跳一下,眸色頓時一沉,說道,「那又如何?」
莫寒月垂眸,淡笑道,「易家同承親王謀反,舉族下獄,卻被易鴻銘逃去。澤州府一方,雖然易家軍窺視,卻有九門提督橫截,逃去不易,易鴻銘必然是轉向東北,投奔沉一倫。」
是啊,名門世家之間,關係盤根錯節,大多由姻親聯繫。從九年前奪位,易家保的人始終是承親王宇文青楊,這九年之後,承親王反,易鴻銘逃去,豈會不放手一搏?有他在,沉一倫跟著舉兵,就不足為奇。
莫寒月見宇文青峰沉吟不語,淡淡道,「皇上與各位將軍皆知,西南才是易家的根本之地,卻可曾留意,近幾年來,不管是易家,還是承親王,都與東北的將領過往甚密?」
有這等事?
殿中君臣齊驚,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那小小的女子身上。
稍默一瞬,小靜安王謝霖當先點頭,說道,「往日不曾細想,經王妃一提,還果然如此!」
他一說話,旁的將領也連連點頭,一個道,「是啊,聞說承親王三年前收的七姨太,就是東北豐淮守備的小姨子!」
另一個也連連點頭,說道,「不止如此,栗昆知府的嫡長子,娶的是安涑總兵的女兒,那可是承親王的心腹!」
有位將軍疑道,「堂堂總兵的女兒,豈會下嫁區區知府的兒子?」
前一個嘆道,「李將軍有所不知,總兵那個女兒,是有些殘缺!」
「哦,原來如此!」李將軍點頭。
一時間,朝堂上議論紛紛,倒有許多人說出承親王和易家與東北一方的關係。
宇文青峰聽了一會兒,心中怒意越來越盛,突然將龍案一拍,喝道,「既然這等事你們盡數知道,為何不回稟朝廷,任由事態發展?」
一句話,令朝中眾人頓時噤聲。
如果不是承親王反,那些事,不過是尋常官府、將領的聯姻罷了,誰又會想到,這其間會有什麼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