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殿群臣,諛詞潮湧,趁機討好皇帝,而為君者聽到各種頌讚,早已飄飄然不知自己姓甚名誰。
景郡王靜靜看著這滿殿的喜慶昇平,回過頭,與小靜安王對視一眼,又將目光投在人群后當殿而立的少女身上,微一沉吟,慢悠悠道,「羅大公子守關,如今下落不明,自當查問,只是……九門提督帶去朝廷二十萬兵馬,如今不知又去向何處?」
是啊,侯世龍帶去朝廷二十萬兵馬,到現在已一個多月,竟然音訊全無。
這一聲問,聲音雖不甚高,語氣也極為平緩,卻落在滿殿君臣每一個人的耳中。
皇帝宇文青峰正志得意滿的時候,被他一問,頓時一個激淋,腦中頓時一醒,說道,「是啊,為何沒有侯世龍的消息?」
這位景郡王,還當真是個會掃興的!
眾臣心中暗嘆。
眼看可以把皇帝哄的舒坦,被他一問,又把話扯到西疆去。
兵部尚書冷鈺山微一遲疑,回道,「皇上,半個月前,不是說九門提督被引入什麼峽谷?」
「呵……」景郡王低笑一聲,問道,「什麼峽谷?有什麼峽谷,能困得住二十萬大軍?更何況,九門提督可是通過關寧之後才失去蹤影。」
關寧以西,可就是千里平原,二十萬人馬,就是什麼也不做,平平輔開,也是烏亞亞一大片,又有什麼地方,什麼人能夠困住,竟然傳不出一絲消息?
被他一問,大殿上頓時一寂。衛東亭與侯世龍一文一世素來相互扶持,此時不禁皺眉,說道,「峻王消失半個月,一支奇兵奪下鄴城,又焉知九門提督不是也是旁處用兵?」
「旁處用兵?」小靜安王忍不住笑出聲來,說道,「九門提督奉旨,增援寧興關,而寧興關陷入敵手半月,他的二十萬大軍竟然沒有一人一騎前去。而峻王身在寧興關,關外是數十里山脈,兩萬兵馬行軍,自然可以瞞天過海,倒不知九門提督以什麼樣的方法,能令二十萬大軍穿過千里平原,卻不讓人知覺?遁地術嗎?」
說到最後四個字,已經是滿含譏諷,饒是朝中眾臣大多端穩,還是有不少武將笑出聲來。
衛東亭身為文臣,本就不懂用兵之道,聞言不禁滿臉通紅,說道,「小靜安王說的是,臣不過是猜測罷了!」
宇文青峰皺眉,向冷鈺山問道,「侯遠也沒有消息嗎?」
算起來,侯遠出兵也有半個月,又是輕騎前往,快的話,也該到寧興關了!
冷鈺山苦笑搖頭,說道,「過舊南之後,就再也沒有一絲音訊,倒是前幾日有曲沙府進京官員說起,說羅五小姐攜兵過境!」
「羅五小姐!」宇文青峰一怔,不禁向靖國公望去。
老靖國公揚眉,說道,「怎麼,羅五已過曲沙?不錯!不錯!看來,再有兩日,就該到舊南了!」
莫寒月聞言,忍不住好笑。
羅雨槐前往西疆,只因舊南府知府夏雲哲為人難以琢磨,所以決定繞路。靖國公這麼說,顯然是在誤導什麼人。
宇文青峰皺眉,說道,「靖國公,羅五小姐怎麼會帶兵前往舊南?」
靖國公眉眼沒有一絲稍動,淡道,「除夕戰報,羅越被俘,羅進下落不明,一連幾日,竟再無消息,羅五擔心哥哥,率靖國公府一百親兵前往西疆,要查找兄長的下落!」
你朝廷不派兵,還不許人家妹妹尋找?
這些話說的緩慢,語氣平和,沒有流露一絲一毫的不滿,卻像甩在宇文青峰臉上一記耳光。
莫寒月忍不住抿唇偷笑。
這位老靖國公,已不管事多年,就連上朝,也由他上與不上,平素說出話來,也是處處替人周全,可是終究老而彌辣,到這大是大非之時,竟一點都不含糊。
眼看宇文青峰沉了臉色,承親王冷笑一聲,說道,「靖國公,怎麼靖國公府無人了嗎?讓一位小姐前往邊疆,這要是有個好歹,可如何是好?」
靖國公眼皮微抬,淡道,「將門兒女,不比旁府的嬌弱小姐,老臣的長孫女兒安定侯夫人,豈不就是隨夫君鎮守西北邊陲,立下赫赫戰功?這小孫女兒比她姐姐豈會差出許多?」
謝霖眉峰輕動,含笑道,「承親王也是軍旅出身,怎麼就不知道,靖國公世子兄弟三人,世子東海戎邊,二爺統兵元良,三爺鎮守棲霞關,並無一人在京。就是羅大公子兄弟,本有七人,除大公子、三公子在京之外,都追隨父兄。如今承親王問出這番話來,當真令人意外的緊!」
是啊,羅家在大梁朝舉足輕重,府上男子幾乎人人手握兵權,朝中無人不知,你明知道羅家的人都不在京,還要明知故問?
承親王冷哼一聲,說道,「既然府中無人,就當靜侯朝廷派兵,命一個女兒家去,當真有個好歹,堂堂靖國公府,豈不是蒙羞?」
莫寒月聽他句句抵毀羅雨槐,不禁心中怒起,臉上卻聲色不動,淡淡道,「承親王以已之人度人,也當真是有趣!」
「你說什麼?」承親王皺眉,向她恨恨瞪視。
除夕精心策劃的一出好戲,只讓這個丫頭禁在宮裡半個月,今日皇帝分明是要將她和景郡王雙雙設計,哪知道,竟然還是讓她輕描淡寫的化解。此刻在這大殿上,她竟然惹上頭來……
這一瞬間,心中迅速轉念。
峻王奪回鄴城,縱有失關之罪,怕也不能動搖分毫。如今顯然皇帝對這丫頭也毫無照撫之意,倒不如趁機將這丫頭打殺,趁了宇文青峰的心,也為自己出一口惡氣,料想自己以親王之尊,最多受皇帝一番斥責,不會將他如何!
心中主意一定,殺機頓起,向莫寒月邁前幾步,冷笑道,「峻王妃所言,本王不懂!」
濃濃殺氣撲面而來,莫寒月卻仍似渾然不覺,淡淡道,「羅五姐姐攜兵趕赴西疆,縱然與黑岩軍短兵相接,有什麼不測,大不了也是一條性命,自會全靖國公府忠烈之名,怎麼承親王說出府門蒙羞的話來,當真令人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