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的迷惑要解?」
莫寒月輕聲重複,側過頭,只見燈光下一張俊顏半明半暗,比自己前世的記憶中褪去一些稚嫩,留著不減的溫文,還有越發鮮明的凌利。
他的心裡,在迷惑什麼呢?
當初在草原,他分明對她吐露心事,他的心裡,放著的,是前世的她啊!而上一次大殿求娶,說的那樣堅決,卻並不追討一個結果。
如果,他不只是為了給自己解圍,難道,他已經知道或者察覺了什麼?
如果他知道,莫寒月和衛十一,是兩具不同的身體,卻藏著同一個靈魂,又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莫寒月抿唇,勸解的話,已說不出來,只是輕聲道,「但願王爺能夠如願!」
不管他找到什麼樣的答案,都可以返回南疆,不要趟這淌渾水。
「嗯!」景郡王低應一聲,垂眸向她一望。單薄纖細的身形,讓他心底牽出一分柔軟,而那額前固執垂下的留海,在這燈光下,卻更添一份神秘。
縱然無關情愛,這個少女,也會牽引他的目光,讓他不自覺的探索。
要緊的話說過,二人都選擇了沉默,仰首看著各式精巧的花燈,臉上,是徐徐而來微寒的風,但覺有此人在側,時光如此靜好,竟然將一切的紛爭,排除在思緒之外。
而這美好的寧靜,並沒有維持多久,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聽到那邊大路上轉來匆急的腳步聲,小太監尖細的聲音惶然回道,「皇上,因是王爺,奴才不曾多想,請皇上恕罪!」
「你瞧見他們往堆秀山來了?」皇帝的聲音里,帶著一些震怒。
「奴才瞧的真真兒的!」小太監忙應。
「皇上,景郡王為人剛正,斷斷不會做出什麼不軌之事!」小靜安王的聲音響起,語氣雖然肯定,卻掩藏著一絲擔憂。
「小靜安王!」承親王的聲音冷笑,說道,「那日大殿上,十三對峻王妃如何,可是有目共睹,如今峻王生死不明,他情之所至,情難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你懂得屁的情!
莫寒月不禁翻一個白眼,側頭向景郡王吐一吐舌頭,當先繞過花樹,沿小路出去,含笑道,「怎麼皇上和各位王爺也來賞燈?」目光掃過,剛才宴上的人,竟然一個不缺,都跟在皇帝身後。
承親王看到她,不禁微微揚眉,一愕之後,立刻露出一抹看好戲的神情,向皇帝一望。
皇後衛盈毓一呆,不禁失聲道,「十一,你怎麼在這裡?」
我怎麼不能在這裡?
莫寒月揚眉,淺笑道,「多蒙娘娘指點,十一才有如此美景可看!」
謝沁看她突然出現,大喜過望,已顧不上御前失儀,擠過皇後身邊,一把將她手掌抓住,連聲道,「十一,你竟然在這裡,真好!真好!」
莫寒月淺淺含笑,說道,「妹妹方才醉酒,原說出來散散,想起皇後娘娘說這裡花燈甚好,就來瞧瞧!」
「你……你來瞧燈……」衛盈毓張口結舌。
本來,她剛才在路上,當著所有嬪妃的面,贊這堆秀山的花燈極好,就是要在此時,編出一套說辭,說莫寒月來此看燈,卻被景郡王尾隨,將她強行擄進閣去,行那不軌之事。
可是她想好的說詞,這會兒從莫寒月自個兒的嘴裡說出來,頓時令她說不上話來。
皇帝眼看莫寒月好端端的在這裡,心中不禁惱怒,向引路的小太監望去一眼,喝道,「該死的奴才,你怎麼說峻王妃是和景郡王一道兒?」
小太監也早就傻了眼兒,看看莫寒月,又看看皇后,結結巴巴道,「奴才……奴才果然看到……看到景郡王……看到景郡王……」
想說看到景郡王把峻王妃帶走,可是現在峻王妃好端端的立在面前,這套說詞已說不下去。
正在此時,就聽宇文青榕清潤的聲音道,「原來是這奴才看到十三亂闖,竟然驚動皇兄,倒是十三之過!」說著話,已慢慢從莫寒月背後的小路繞出來,躬身向皇帝見禮。
小靜安王謝霖吁一口氣,笑道,「我們等不到王爺,生怕這暗夜中王爺掉到湖裡,哪知道我們空自著急,王爺竟在這裡觀燈。」
景郡王微微一笑,說道,「那湖上的浮燈雖好,終究清冷一些,十三原想登臨堆秀山,一觀皇宮燈景,哪知道就遇到峻王妃,倒是意外之喜!」俊臉笑意盈盈,倒果然都是喜悅。
景郡王滿意的很!
「哦,這倒是巧的很啊!」皇帝眼看計謀不成,心中不禁暗怒,卻又無從發作。
景郡王似瞧不出他神色有異,點頭道,「是啊,不想峻王妃倒與本王意趣相投,當真是巧的很!」
這話說的,怕旁人不往別處想嗎?
莫寒月微愕,側頭瞪他一眼,心裡卻不禁暗嘆。
難怪是叔侄,倒有一些與峻王一樣的無賴。
雙方臉上言笑晏晏,暗中卻各懷心機。皇后眼見籌劃失敗,心中惱怒,向兩個宮女瞪去一眼,又轉頭向吟風閣望去,實不知究竟是何處出了差錯。
承親王將她的神情收入眼底,不由暗暗冷笑。
當真是無用的婦人!
順著她的目光向吟風閣一望,突然低呼一聲,說道,「咦,那吟風閣的窗扇去了何處?」
被他一說,幾乎所有的目光都向吟風閣望去,果然見閣門大開,兩扇窗扇早已不翼而飛,留下一道破碎的窗欞虛虛掛在那裡。
景郡王不動聲色,莫寒月卻笑道,「想來久沒有人來,荒廢了罷!」
她的話一出,倒有大半嬪妃莞爾,謝沁和蕭宛露險些笑出聲來,忙用帕子掩唇,幾聲輕咳掩了過去。
確實,若在別的府門,或有幾處廢棄的院子,日久無人居住,荒廢破敗,並不奇怪。
可是這是皇宮啊,不要說一座樓閣,就是一個茅廁,也是日日有人收拾打理,生怕哪一日迎來皇上的御臀,怎麼會任由荒廢?
只是這話從莫寒月嘴裡說出來,也無人能斥。她又不是皇妃,不是這宮裡的人,又怎麼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