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只是夢一場。
莫寒月輕輕吁一口氣。
一場虛驚過去，寂靜中，頭腦竟然出奇的冷靜。昨日的疑惑突然襲上心頭，莫寒月悚然一驚，失聲道，「糟了！」掀被而起，匆匆穿好衣裳，想到外殿睡著的莫寒水，又定一定神，這才輕手輕腳的開門，聽到莫寒水均勻的呼吸，這才悄悄穿過外殿，向殿門而去。
由偏門出雲翔殿，莫寒月不必什麼人帶路，徑直穿御花園，借著微弱的晨光，向皇宮一個極不起眼的角落而去。
此刻，還只是四更，除去皇帝身邊兒的宮人已服侍皇帝上朝之外，各宮的主子，還都沒有起身。就連宮婢、內侍，也都還在沉睡中。
而，皇宮內院也好，各府深宅也罷，總會有一些處在最底層的人，已在這個時候起身，辛苦勞作。
浣衣局，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雖說已經過年，可是天氣仍然寒冷，兩式衣裳的宮女、嬤嬤在骯髒的庭院中，默默而又忙碌的工作。
一雙雙早已粗糙開裂的手浸入冷水，帶來一陣刺痛，卻只能默默的讓它變成習慣。
雅詩低著頭，剛剛把一桶洗好的衣裳掛上晾桿，稍一抬頭，就看到門外一閃而過的身影，和那身影輕微的動作。
雅詩心頭「嗵」的一跳，微微咬唇，迅速環視一周，見並沒有人留意，快速將木桶移過一邊，以免令人注意，這才快步走出院門，向那身影閃過的去處跟去。
離浣衣局已遠，果然就見路邊的亭子里，立著一個淺淡的身影，雖然相隔三年，身量已不是當年的模樣，可是那覆額的留海，並沒有什麼兩樣。
雅詩匆匆上前，但覺心頭說不出的激動，張了張嘴，一聲「主子」幾乎喚出聲來，卻又強行忍住，福身行禮，說道，「奴婢見過王妃！」
莫寒月點頭，目光迅速向四周掃過，只見晨霧中一片寂靜，再沒有人影，這才快步到她面前，一把將她扶起，輕聲道，「你即刻設法出宮，去靜安王府，求見小靜安王，就說是峻王妃所託，要他即刻查明昨日有沒有承親王的人出城，若有，必要設法派人擊殺！」
雅詩一驚，輕聲喚道，「主子！」
莫寒月搖頭，說道，「我無瑕多說，此事事關重大，越快越好！」頓了一頓，又道，「你若怕敗露，傳話之後逃走就是！」
雅詩搖頭，說道，「我們這些人，誰會留意？」知道事情急迫，也不再多問，匆匆向她施過一禮，轉身而去，竟不說自己如何出宮。
莫寒月看她走遠，不由深吸一口氣，輕聲道，「羅姐姐，我寧願是我猜錯！」慢慢沿路返回，低下頭反覆凝神細思，想再無什麼錯漏，這才放下心來，快步返回雲翔殿。
悄悄推開殿門，只見外殿榻上，莫寒水睡的正熟，摒氣凝神，迅速穿殿而過，回內殿重新躺下，才輕輕吁出一口氣來。
聽到內殿的門輕輕闔上，莫寒水的雙眸慢慢張開，眼神清亮，毫無睡意。
剛才，遠遠的跟著她，雖然瞧的不大真切，可是那個宮女，依稀覺得熟悉。而那一身的衣飾，是宮裡最下等宮女的打扮。
她，究竟是什麼人？
為何會認識宮裡最讓人忽視的宮女？而看那宮女的樣子，又對她極為恭敬，行的是主僕之禮。
離的太遠，她又說話極輕，依稀只聽到一個「擊殺」，如果，她有什麼要事去做，為什麼不就近吩咐自己，卻另選了一個下等的宮女？
心中疑惑難解，卻無法推敲，只覺那個少女身上，有無窮的秘密，讓她費解，卻又……無法對她起疑。
如常起身，莫寒水一邊服侍莫寒月洗漱，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見她絲毫不提之前的事，幾次想問，卻又忍住。
或者，從那個宮女身上，能查出些什麼吧？
莫寒月見她欲言又止，不由揚眉，問道，「怎麼，是有什麼話說？」
莫寒水抿唇，張嘴要問，又不知從何問起，遲疑片刻，才輕聲道，「昨兒王妃和娘娘提起易妃，是不是……是不是易妃和承親王有所勾結？」
莫寒月一怔，微微點頭，說道，「不過是我猜測罷了！」
莫寒水道，「王妃若有什麼事要做，儘管吩咐！」
莫寒月輕聲道，「如今朝局漸明，恐怕早則一年，晚則三年，必有一番震蕩，你對宮裡太后、皇后、貴妃、易妃四人定要多多留意。」
莫寒水點頭，輕聲道，「寒水知道！」
莫寒月抬頭，看著她絕色的容顏，不禁心中一酸，輕聲道，「只是……只是如此一來，耽擱你大好年華，等到事成……等到事成……」
等到事成，又誰知是在幾年之後？
莫寒水微微一默，恨恨咬牙，說道，「莫氏之仇，不同戴天，今生我已不做家室之想，但不能報卻此仇，死不瞑目！」
其實，她又何嘗不是？
明白妹妹心中的仇恨，莫寒月也不再說，默然片刻，輕聲道，「此仇要報，家室……若有機緣，還是不能錯過。你是莫家最後一滴血脈，想你姐姐在天之靈，也不想看你孤苦一生！」
莫寒水咬唇，向她默視片刻，終於忍不住問道，「王妃，你在這宮裡不過暫居，日後若我有急事，這宮裡不知何人能夠商議？」
莫寒月輕聲道，「你央求謝妃娘娘傳話給我，我即刻進宮就是！」
「若你一時無法進宮呢？」莫寒水衝口而出，說道，「除去謝妃娘娘，可還有人可以商議？」
那個宮女，不知只是她偶然結識，還是足以信賴？
莫寒月又哪知道她的試探，倒果然暗暗沉吟。
如果，當真有急事，不能牽連謝沁，她又能和誰商議？
只是，她雖然曾經是這後宮之主，這一會兒，除雅詩之外，竟然想不出一個完全信任之人，不禁苦笑。
而雅詩和莫寒水曾經有數面之緣，若被她二人相互認出，恐怕莫寒水立刻知道自己的身份，到時會生出什麼樣的事來，她也無法預料。
正在沉吟，就聽殿門外宮女回道，「王妃，娘娘回來了！」
莫寒月匆匆向莫寒水一瞥，輕聲道，「此事容我想想，橫豎不急在一時。」整整衣衫，迎出殿去，與謝沁見禮，說道，「今兒姐姐回來的晚些，可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