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雖然有驚無險,可是此時夜深,又深入草原,四人也就不再遠走,調轉馬頭,慢慢策馬返回。
月琉璃與莫寒月並羈在前,接過剛才的話,含笑搖頭,說道,「只是尋常的竹哨,我用它將嘯聲放大,更有聲勢罷了,虎嘯聲卻不是從這裡來的!」拿出竹哨手講比劃一番,才道,「在我家鄉,這個叫口技,我學的時候,只是覺得好玩,想不到來到這裡,竟然有這樣的奇效!」
「你的家鄉?」莫寒月反問。
她果然不是哈薩族的人!
「嗯,我的家鄉!」月琉璃點頭,明朗的笑容變的有些黯淡,抬起頭,仰望上方的星空,喃喃道,「我的家鄉,天沒有這麼藍,星星沒這麼亮,可是……可是……」
可是,還是家鄉!有她的親人,有她的朋友,有她的……思念!
她的話,莫寒月大為不解,卻能感覺到她那一瞬間深深的鄉愁,輕聲道,「總會好起來!」
她不知道,這位月琉璃姑娘思念家鄉,為什麼不回去,也自然的不去追問,因為,每一個人的背後,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她是,宇文峻是,旁的人也必然都是!
月琉璃靜默一會兒,突然又輕笑起來,低聲道,「不過,我還是慶幸能來這裡,可以看到藍的天,綠的草,白的羊,好玩的哲加!」
好玩……
莫寒月忍不住「噗」的笑出來,微微揚眉,含笑問道,「你很喜歡哲加王子?」
「嗯!」月琉璃抿唇,星光下,仍然可見她小女兒態流露的嬌羞,輕聲道,「在這裡我舉目無親,如果不是他,我當真不知道,要怎麼生活下去!只是……只是他總逼著我成親,我才十七歲啊,怎麼能十七歲就嫁人,還不被人笑死!」
十七歲,難道不是已經很大了嗎?
莫寒月挑眉,含笑問道,「在姑娘的家鄉,十七歲的女子還不嫁人嗎?」在大梁,女子及笄還說不下人家的,會淪為笑柄。
月琉璃連連搖頭,說道,「在我們家鄉,再過十年嫁人也不算晚!」對莫寒月的驚訝視若不見,回過頭,瞧一眼隨在身後的兩名男子,低聲笑道,「十一,看得出峻王很寵你,你也很喜歡峻王罷!」
不是問句,幾乎是肯定。
是嗎?
莫寒月愕然,愣證片刻,微微搖頭,說道,「我們是……是御旨賜婚,與你和哲加王子不一樣!」
是啊,御旨賜婚,在無法推託的情形之下,峻王給她一個承諾,由她來抵擋宇文青峰那暗藏的陰謀,他們……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御旨賜婚又怎麼樣?」月琉璃揚眉,含笑道,「方才遇到狼群,他把你護在懷裡,深怕你受傷,你又不願意棄他獨自逃走,可見對他情重!」
「情重嗎?」莫寒月苦笑。連她自己也分不清,那一刻倒底是因為對那個少年的愧疚,還是……當真對他動情?撇開他是宇文青峰的侄兒不說,她……還會為一個人動情嗎?
「嗯!」月琉璃重重點頭,目光里卻帶出些惋惜,輕聲道,「只是他是王爺,以後一定會納妾吧,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個兒的丈夫,一定會很難受!」
是啊,就算她能任由他做一個逍遙王爺,可是,她也不願再捲入那些女子間的紛爭。
莫寒月默然,一瞬間,心中又是一陣紛亂。
月琉璃深吸一口氣,臉上又露出一絲甜甜的笑意,輕聲道,「其實鄂加部的男子,也會有好多妻妾,可是哲加已經答應我,不會納妾,一生一世,只有我一個!」
「只有你一個?」莫寒月愕然。
「嗯!」月琉璃重重點頭,小臉兒一片嚴肅,望著她道,「在我們家鄉,就是一夫一妻,不許有第三個人哦,如果有,那個人就會被叫做小三,不會有正式的身份,還會被人罵死,被唾沫淹死,被指頭戳死!」
怎麼這麼多奇怪的死法?
莫寒月好笑,忍不住問道,「姑娘的家鄉,到底是在什麼地方?」
「在……」月琉璃側頭想想,淺淺笑起,搖頭道,「那是另一個世界,也許是這裡的未來,也許是與這裡平行,我沒有辦法回去,那裡的人也不會知道我在這裡!」
她在說什麼?
莫寒月有些愣怔,卻又很快釋然。這是……她的秘密吧?細品她的話,又不禁陷入深思。
一個「情」字,足以令人萬劫不復,可是,如果能一生一世一雙人,她……何防再信一次?
這一瞬間,在這夜色沉沉的草原上,她的眼前,彷彿一扇塵封的大門,在她面前打開,她的眼前豁然開朗,大門外,將兩條毫無關係的大路接壤,暢通無阻!
如果,如果……
如果,峻王對她果然是真情,如果,他對她,也能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如今她已不是原來的莫寒月,又何必去在意什麼宇文青峰?
想到這裡,莫寒月悚然一驚,回過神來,不禁一手捂住面孔,只覺掌心下,一張臉已滾滾的燒了起來。
莫寒月,你瘋了!你一定是瘋了!上天讓你重活一世,是為了你莫家的血海深仇,你此刻滿腦子想的卻是峻王!你當真是瘋了!
像是對她的思緒做出回應,只聽月琉璃輕聲道,「本來,我應該是死了,可是,卻莫名其妙跑來這裡,一定是上天知道,我還沒有好好愛過,給我一個機會重新活過,好好生活……」
「你說什麼?」莫寒月腦中轟的一響,心中的震驚無以復加,驚駭的望著身側的少女。
月琉璃回頭,向她一笑,聳肩道,「是不是很荒唐,我也覺得很荒唐!」嬉笑一聲,突然縱馬疾馳,揚聲道,「營地快到了,看我們誰先趕到!」
前方,果然星火點點,隱隱的,傳來馬頭琴歡快的樂曲。
莫寒月望著她的背影,一時間,心中一團紛亂,腦子裡,反反覆復,只有那幾句話,「我應該是死了……給我一個機會重新活過……我應該是死了……給我一個機會重新活過……我應該是死了……給我一個機會重新活過……」
難道,這位月琉璃姑娘,也和她一樣,是冤死重生?可是,她的身上,並沒有冤魂該有的沉重,還有,她說,她不是這裡的人,她的家鄉,有那樣特異的風俗,她……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