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不多一會兒,印于飛在前,已帶著兩個小太監向這裡奔來,其中一個小太監跟著馬車跑,連聲道,「回王爺,我們總管說,大多數酸梅湯在後頭的車子里,前頭只備下皇上和娘娘們要用的幾盞……」
不等他說完,峻王已淡哼一聲,說道,「也就是說沒有了?你讓安承江自個兒來和本王說!」
「不不!」小太監連忙搖頭,又是打拱,又是作揖,說道,「王爺要用,奴才豈敢說沒有?只是車子行進中,實在取不出王爺要的一缸,只帶著兩盞,請王爺、王妃將就用些兒,待午間打尖,再另外取來!」
莫寒月聽到印于飛竟然將峻王的原話傳過去,不禁好笑,向峻王一望,淡道,「有得用就是,又何必為難幾個奴才?」
「小沒良心的,本王可是為你!」峻王低笑搖頭,這才向外說道,「送進來罷!」
小太監如蒙大赦,忙躬身連應,見丹霞打開車門,將手中帶著的器皿送上,還連聲道,「若是姐姐們要用湯用水,只消吩咐一聲,小人即刻送來!」
丹霞抿唇,說道,「湯水我們自個兒帶著,單缺這酸梅湯用!」
小太監一窒,不由苦笑,說道,「姐姐說笑!」
連王爺、王妃的兩盞還是剋扣宮裡嬪妃的,哪裡能給丫鬟備下?
丹霞見他變了臉色,輕笑一聲,縮身回來,摸摸竹筒冰涼,抿唇笑道,「還是冰鎮的呢,王爺、王妃請用些罷!」喚夏兒取出玉杯,為二人每人傾上一盞。
宇文峻先取一盞嗅一嗅,這才送到莫寒月唇邊,輕聲道,「喝上兩口,立時通體涼爽,倒較你脫了衣裳管用的多!」
莫寒月聽他這話說的彆扭,瞪他一眼,將玉杯接過,說道,「皇上北行,工部、禮部想來忙的緊,王爺倒是悠閑。」
峻王低笑一聲,說道,「禮部縱忙,難不成還要本王打前站安置?自然有旁人去做,怕什麼?」
你倒是會躲懶!
莫寒月好笑,微微搖頭,飲一口酸梅湯,果然覺得入口清涼,頓時全身的毛孔都似將熱意散去,說不出的舒服。
峻王見她一臉愜意,將另一隻玉杯拿起淺嘗一口,點頭道,「嗯,這酸梅湯倒當真是上品,那老安子還算知趣!」
丹霞、夏兒二人聽他喚安承江「老安子」不禁「嗤」的一聲笑起。
莫寒月也忍不住好笑,搖頭說,「滿嘴胡說!」
「哪有?」峻王挑眉,說道,「小太監都不過十幾歲,自然是喚小李子,小福子,小金子什麼的,安承江那一大把年紀,喚他小安子,豈不是將本王喚老?自然就喚他老安子!」
這番話說出來,丹霞、夏兒二人已經笑的前仰後合,峻王卻仍然一本正經,說的煞有介事,問道,「怎麼,難不成不是?」
莫寒月好笑,說道,「是!是!王爺說的,又有哪裡不是?」酸梅湯飲過,吁過一口氣來,這才有心情向他細瞧。
但見他頭戴鑲珠玉冠,月白中衣鬆散,頸下肌膚呈健康的蜜色,而一張俊臉卻曬的微紅,額上還微微滲出汗來。
看來,外頭還當真是更加難熬。
莫寒月挑眉,含笑道,「王爺要歇,不如將玉冠除去,才更輕省一些!」一邊說話,一邊取出帕子,替他將額上的汗水拭去。
宇文峻桃花眼一亮,坐著不動,任由她替自己拭汗,輕聲笑道,「王妃對本王如此情重,本王欣喜的很!」
什麼情重?
莫寒月揚眉,這才留意到自己的動作,拭汗的手頓時一停,皺眉道,「不過是怕你弄髒我的地方,王爺亂想什麼?」
心裡倒也有些尷尬。雖說一直將他當成晚輩,心底也對他有些愧疚,可是幾時多了這些照護之心而不自知?
峻王聽他掩飾,不禁低笑一聲,也不點破,伸頭到她面前,說道,「不要是幫本王除冠嗎?」
莫寒月身子微微後撤,喚道,「夏兒,服侍王爺除冠!」這小子在得寸進尺。
夏兒瞧瞧峻王的王冠,抓抓後腦,無措道,「小姐,奴婢沒有服侍過爺,這冠……這冠……」總不會是要硬拽下來吧?
丹霞好笑,說道,「奴婢服侍王爺罷!」傾身過去,替峻王將玉冠除下,打開椅旁的小几放進去。
峻王轉動一下僵硬的脖子,這才輕吁一口氣,說道,「這東西可真是沉重,當真不知道那幾位皇叔成日戴著,怎麼受得了?」
莫寒月抿唇,淡道,「要做人上人,總要受些辛苦,又有什麼是白來的?」
這小丫頭講出話來,怎麼像是大和尚參禪?
峻王微微揚眉,含笑道,「王妃說的是!」望向她的目光,帶著意味深長。
這個丫頭分明千伶百俐,可是偏偏如此隱忍,就連相府的人,也對她深信不疑,如果不是因為她有極深的用意,又如何解釋?
莫寒月知道,任她做的如何天衣無縫,總是無法瞞過眼前的少年,見他神色古怪,也不以為意,身子向車側移一移,讓出大半張椅子,說道,「王爺不能總在這車裡躲著,趁機歇會兒罷!」
「好!」王妃對他如此照護,峻王頓時笑彎了眉眼,身子一倒,就躺在椅上,只是不是枕上車壁,卻徑直枕在王妃的大腿上。
「你……」莫寒月一愕,皺眉道,「王爺,你這是做什麼?」這個小子,當真會順桿兒爬?
「噓。」峻王閉著眼輕噓,調整一下腦袋的位置,埋首在她懷裡,含糊輕聲,說道,「辛苦王妃!」竟然就顧自睡去。
莫寒月哭笑不得,抬手想要將他推開,聽到他平穩的呼吸,看著他微側的俊顏,愕然片刻,又慢慢放下。
算來,宇文青峰登基,將他留為人質時,他也不過十一歲的年紀。那時棣親王與王妃遠在封地,他的身邊,只有一些家人相隨,雖說是錦衣玉食,可是一舉一動,都在皇帝的監視之下,想來……很苦吧!
心底,牽出一絲抽疼,莫寒月慢慢閉上眼,不禁輕輕一嘆。
而這一切,竟然是她親手造成!如今縱對他好些,又豈能彌補其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