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后,前院里滿府主子、奴僕齊集,見莫寒月扶著侯氏出來,齊齊見禮。
侯氏點頭,目光掠過眾人,落在侯楠身上,含笑道,「才和你妹妹說起你,怕你延誤時辰,不想已經到了!」
侯楠上前給她見禮,說道,「楠兒自知宮裡的規矩,豈敢延誤?」
侯氏點頭,抬手命起。莫寒月上前向她一禮,淺淺含笑,說道,「十一見過嫂嫂!」
一聲嫂嫂,將侯楠叫的臉色微白,卻又不能發作,只得咬牙還禮,說道,「十一妹妹多禮!」
不經意間抬眸向她打量,只見她長發披垂,只頂心梳起一縷,在腦後打個髮結,以珊瑚雙結如意釵綰髮,斜插鎦金點翠步搖,細細的垂下幾縷流蘇。
目向下移,只見她身穿藕絲琵琶衿上裳,下穿銀紋綉百蝶度花裙,外罩銀鼠披風。雖說額前還是留著可笑的留海,可是周身的華貴之氣自顯,竟有翩然之姿。
這又哪裡還是當初相府那個毫不起眼的傻子?
侯楠輕吸一口涼氣,忙將目光錯開,可是一眼望到滿院子的華燈異彩,一時間,心中百味雜陳。
本來,這才是她要爭的榮寵,不料,今生今世,竟然只能看著。
侯氏見二人禮數周到,含笑點頭,說道,「你們二人和睦,也是我們相府之福!」目光向前掃望幾回,皺眉問道,「怎麼不見老夫人?」
那不是該你去請嗎,這會兒問誰?
莫寒月好笑。
衛敬行上前回道,「回母親,大伯母已去後院請老夫人,想來也快到了!」
話音剛落,就聽小丫鬟匆忙回道,「來了來了,老夫人來了!」排開人群,引著老夫人向這裡而來。
侯氏上前給老夫人見禮,說道,「母親來了!」
老夫人斜她一眼,「嗯」的一聲,也不理旁人見禮,見衛東亭引著子侄已在府門侍立,也面向府門,當先往院子中一立。
喧賓奪主啊!
侯氏恨的咬牙,卻也無法,只好與朱氏一邊一個,立在她的身側。
眾人見狀,也不敢再隨意走動,各自依次侍立,一時間,整個前院靜悄悄一片,竟似沒有活人一般。
足足侍立一個時辰,就見小太監飛奔而來,大聲稟道,「娘娘已出皇宮……」
一個剛剛奔去,第二個又飛奔而來,大聲稟道,「娘娘已上御街……」
第二個還沒有奔出院子,第三個又飛奔而來,大聲道,「娘娘已到午華門……」
……
一個又一個小太監流水階的奔來,不斷回報皇后的行蹤,好不容易,有小太監奔來,叫道,「娘娘已到街角,出府相迎……」
衛東亭聞言,當先領命,向府門而去。
侯氏與朱氏一左一右,扶著老夫人緊隨其後。
莫寒月與侯楠同行,率相府眾庶女跟隨。衛長明的三個女兒之後,是由高到低,相府的各等奴僕,齊刷刷的迎出府去。
眾人出府,耳聽著小太監的傳報仍在不斷傳來,街角那邊,已遙遙可見鳳駕的華蓋。
小太監揚聲道,「恭迎娘娘鳳駕,跪……」隨著喝令,鑼鼓齊鳴,鞭炮震天,相府主僕上下,頓時呼呼啦啦跪倒滿地,恭迎皇后鳳駕。
約莫一柱香的功夫,小太監尖亮的嗓音揚聲喝道,「皇後娘娘駕到……」
「臣恭迎皇後娘娘!」隨著話落,衛東亭已揚聲高呼,磕下頭去。
「恭迎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隨著他的聲音,身後主僕齊聲高呼,叩伏在地。
鳳輦粼粼,在眾人之前停下,衛盈毓扶著小太監的手慢慢從輦上邁出,抬起頭,向朱門大開的相府大門望去一眼,滿臉的感慨,隔了一會兒,才道,「相爺、夫人平身,都起罷!」姍姍而前,伸手虛扶。
衛東亭忙磕個頭起身,躬身道,「娘娘一路勞乏,請進府稍事歇息!」
衛盈毓點頭,向侯氏伸出手去,喚道,「母親!」
侯氏忙躬身為禮,說道,「臣婦不敢當!」接替小太監扶住她的手掌,穿過眾人,向府門去,眸光垂下,向她隆起的肚子一望,臉上不顯,心底早已樂開了花。
如果,她這肚子里是個男胎,那可就是皇上的嫡長子啊!未來的太子之位,也就非他莫屬!到時衛相府可是太子的母族,封侯拜爵,豈不如探囊取物一般?
衛盈毓目光微轉,停在老夫人身上,含笑道,「聞說祖母到府,本宮只當在夢裡,不想今日竟果然見著!」另一隻手向她伸去。
老夫人忙一手接住,雙眸含淚,說道,「難為娘娘還惦記老身!」
一片祖孫情深。
莫寒月隨在侯氏身後,微微抬眸,隔著額前厚厚的留海,只見衛盈毓喚的雖然極為動情,臉上也是一片感慨,可那一雙眸子里,除去得意,哪裡有一絲動情的跡象?
唱作俱佳,還當真是親母女!
莫寒月暗暗冷笑,見三人從面前穿過,轉身隨在身後。
衛盈毓踏著大紅地衣,一路進府,目光掠過滿院的華燈,微微點頭,說道,「相府還是本宮離去時的模樣!」
廢話,你進宮才多久?
莫寒月微微揚眉。
侯氏忙回道,「回娘娘,這府前依照朝廷規制,哪敢輕動,倒是因為娘娘來歸,後園里添了許多御制的景緻,請娘娘先行歇息,一會兒去瞧瞧,可還中意?」
衛盈毓倒是無可無不可,只是微微點頭,說道,「一切依著宮裡的規矩,不越矩才好!再說,我們這等人家,也不稀圖些什麼,都是皇上的恩典!」
進宮一年半,哪裡還有初入宮時那懵然不知所措的模樣,這皇后的架子倒是擺個十足。
莫寒月垂頭,微微勾唇冷笑。
「娘娘說的是!」侯氏恭應,扶她徑直向廳門而去。
如今的相府前廳,早已將後門大開,與後進的廳堂連成一片,但見兩端宮燈高懸,綵綢飄展,大紅地衣兩端,又飾以各式金銀器的飾品,一派富麗堂皇。
衛盈毓款款而行,殷紅的唇微張,淡淡道,「太華麗,太張揚了,這若是被御史台奏上一本,豈不是相府的不是?」
侯氏忙道,「娘娘,這也是娘娘歸府,才特意重修,平日里哪裡會如此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