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鬧,不敢再召外頭的藝人雜耍,謝霖只將府中的樂師喚來,坐在廳角撫琴,公子們縱飲暢談,小姐們喁喁細語。
能收到靜安王府帖子的,除去盛京城的各大世家之外,就是朝中高官顯要,這裡的嫡小姐、公子倒有大半是曾經行宮伴駕的,此時是回京后第一次相聚,所談所講,也大多為草原上的見聞。
也不知是誰提起,就有人向峻小王爺道,「聽草原上的兄弟說,那樣的狂風暴雨,就是牧民們也常常躲避不開,峻小王爺和十一小姐倒當真是僥倖的很啊!」
宇文峻淡淡一笑,說道,「想來是命不該絕吧!」
有一位公子湊趣,笑道,「峻小王爺天潢貴胄,自有神靈護佑,豈能與尋常百姓相比?」
「天潢貴胄?」另一名公子低笑一聲,卻不介面。
是啊,峻小王爺天潢貴胄,鳳子龍孫,可是,如今他只是一個空殼子王爺,還有什麼值得一提?
小靜安王謝霖微微皺眉,淡笑道,「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峻小王爺本就是皇室宗親,也倒罷了,十一小姐日後,前程怕是不可限量!」
是啊,峻小王爺也只能罷了,頂死做一個逍遙王爺,他若不可限量,那就得奪位當皇上去。十一小姐卻不同,如今不過是相府一個嫡庶女,前邊自有不可限量的大好前程。
這位小靜安王說話,可真是滴水不漏。
公子、小姐們都不禁點頭暗贊。
莫寒月微微勾唇,說道,「承小靜安王吉言!」舉杯向他一照,一飲而盡。
謝霖含笑,舉酒陪她一杯,趁機將話題岔開。
公子們的話題,漸漸談到朝中局勢和經濟學問,小姐們漸漸不耐,孫靈兒輕扯莫寒月衣袖,低聲道,「聽說謝大哥書房裡收著許多名家字畫,我們去瞧瞧可好?」
莫寒月啞然失笑,點頭道,「好!」隨著她一道悄悄離席,向廳外來。
孫靈兒出身將門,小小年紀,耳中聽的,心裡想的,也是馬革裹屍,將軍百戰,又哪裡會對什麼字畫感興趣?這麼說,無非是尋個由頭出廳閑逛罷了。
更何況,謝霖也是馬上戰將,書房中縱然有書,也是兵書戰略,字畫不過是掛來擺擺樣子,又怎麼會有名家大作。
果然,二人出廳,孫靈兒長吸一口氣,大大搖頭,說道,「原說宮宴中皇上和朝中那些老臣無趣,怎麼公子們也是如此?」
莫寒月微微一笑,說道,「前幾年,公子們年少,自然不將前程放在心上,如今年紀漸長,又見謝大哥,羅大公子幾人都已建功立業,自然也會上些心!」
孫靈兒聽的悶悶,皺眉道,「難不成,日後再與他們玩樂,也都聽這些悶死人的話兒?」
莫寒月淡笑,目光投向遠處的假山,輕聲道,「不管是公子也好,小姐也罷,年紀漸長,就各有各的煩惱,又有誰能逃得掉?」
孫靈兒瞠目,說道,「十一妹妹,你在說什麼?」
莫寒月未答,就聽身後腳步聲響,羅雨槐的聲音笑道,「瞧你們兩個鬼鬼祟祟的,以為有什麼好玩的物什,原來卻出來吹冷風。」
二人回頭,就見羅雨薔、羅雨槐姐妹一前一後出來。
孫靈兒笑道,「正好,今兒不知怎麼,裡頭的公子們談學問,連十一妹妹也變成哲人呢!」
羅雨槐側頭,向莫寒月笑望,問道,「十一妹妹說什麼?」
莫寒月低笑,說道,「不過是順口閑談罷了,何曾說什麼?」
孫靈兒卻道,「她說什麼人長大有煩惱,我雖聽不懂,卻聽著有理!」
羅氏姐妹被她說笑,說道,「定是你纏七雜八,十一妹妹好好兒的話,被你說的面目全非。」
孫靈兒撇唇,說道,「十一妹妹調書袋子,偏拿我這個粗人取笑。」
說的三人都笑起來,說道,「知道的這是孫大小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孫大公子呢!」四人也不去找什麼大家名作,說說笑笑,出謝霖的書房,往園子里逛去。
剛剛入園,就聽身後有人喚道,「十一小姐!」
四人回頭,就見景郡王雙手負后,緩緩跟來。四人忙齊齊行禮,說道,「見過王爺!」
景郡王微微擺手,含笑道,「同在靜安王府做客,守這虛禮做什麼?」向莫寒月一望,張了張唇,卻沒有說話,只是含笑向另三人一望。
羅雨薔終究年長几歲,伸手一扯羅雨槐、孫靈兒二人,笑道,「想來景郡王尋十一妹妹有事,聽說那邊的柳樹新發,映湖倒是極好的景緻,我們去瞧瞧!」向二人眨一眨眼,施禮辭過景郡王,徑直向園子里去。
莫寒月皺眉,瞧著三人走遠,這才轉頭,向景郡王望去一眼,問道,「王爺找我有事?」
景郡王微微含笑,目注羅雨薔背影,含笑道,「這羅四小姐倒是機靈的很!」
莫寒月神情飄忽,乾笑道,「她不過順口說說罷了,王爺不必放在心上!」
景郡王見她神情躲閃,不禁低笑出聲,正正神色,向她一躬到地,正色道,「多謝十一小姐相救!」
莫寒月嚇一跳,連忙還禮,說道,「王爺這是做什麼?」
景郡王直起身,含笑道,「方才若不是十一小姐點破,本王必受暗算,救命之恩,如何能夠不謝?」
莫寒月揚眉,說道,「景郡王說哪裡的話,臣女不懂!」
景郡王不理她裝傻,上前幾步,與她並肩而行,輕嘆道,「這兩年,海離族的人不斷糾纏刺殺,我也當真是無法,哪知這一回,她們竟然混入靜安王府,若不是十一小姐瞧出南海沉鮫,恐怕方才本王就受她們暗算。」
莫寒月微微一笑,說道,「王爺百戰之身,豈能輕易被人暗算,臣女也不過多此一舉!」
景郡王默然,與她并行片刻,才低聲問道,「十一小姐如何知道南海沉鮫!」
他駐守邊陲,離海離族極近,才知道那南海沉鮫的由來,而莫寒月只是一個閨中幼女,又從哪裡聽來?
莫寒月眨眼,側頭向他一望,奇道,「不是王爺與臣女講起嗎?怎麼這會兒倒問出這等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