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沁本就不願回御帳去,順著她在榻上歪倒,輕聲嘆道,「這幾日提著那份心思,如今總算卸下,這心裡倒鬆快許多!」
或者,還有少許的失落。
莫寒月側頭向她一望,輕聲道,「姐姐,方才所說的事雖說要緊,姐姐可千萬不要當成什麼心事!」
自然是說宮裡的暗算。
謝沁點頭,說道,「妹妹小小年紀就看的如此通透,姐姐又豈能不如妹妹?」側頭瞧著她,含笑道,「說罷,你又有什麼事,自個兒不去尋我,卻巴巴的命一個小丫鬟探我的行蹤?」
莫寒月「嗤」的一笑,說道,「哪裡是妹妹不尋姐姐,實在是今日乏些,身上疏懶,才命夏兒前去探探你在哪裡,免得妹妹白跑!」
謝沁「嗤」的一笑,說道,「原來是妹妹偷懶!」
二人說笑一回,莫寒月見帳中無人,命丹楓守在帳門外,才俯首過去,在謝沁耳邊低語。
謝沁微微一愕,皺眉道,「宮裡又是什麼好去處,怎麼這許多人竟不惜一切,飛蛾投火一般的撲來?」
莫寒月輕嘆一聲,說道,「姐姐素來不將權勢放在眼裡,才會如此說。不要說各府各宅,各大世家為了那一個鳳位用盡手段,後宮里的明爭暗鬥,更是姐姐不曾瞧見的。就是這朝中……」向御帳方向一指,低聲道,「哪一次不是江山浴血,白骨如山?」
「噓……」謝沁大吃一驚,忙將她嘴巴掩住,皺眉道,「十一妹妹,你這是胡說什麼?」
莫寒月搖頭,慢慢將她手掌移開,輕聲道,「姐姐,朝堂爭鬥,明槍也好,暗箭也罷,各憑勢力,還有跡可循,這後宮中的爭鬥,除去詭詐手段,憑的可是君心啊!又如何讓人提防?」
謝沁臉色乍青乍白,想當初宇文青峰登位,到如今不過短短兩年,已有兩位皇后折在宮裡。
前皇后莫寒月落一個舉族盡誅不說,衛盈舒更是機關算盡,只得一旨詔書,空自被人喚了幾天皇后,那鳳位卻一天都沒有坐上去。
沉吟良久,謝沁才悠悠嘆出一口氣來,伸手握住莫寒月手掌,輕聲道,「妹妹處處替我盤謀,我縱無爭競之心,也當不會辜負妹妹這番心意。更何況,如今我縱不爭,旁人又豈會容我?」說到后句,頗有些恨恨之意。
莫寒月低笑一聲,說道,「妹妹雖為了姐姐,卻也不全為了姐姐,難不成,姐姐忘記那日在行宮,妹妹和姐姐所說的話?」
謝沁凝思一瞬,突然笑起,伸指在她額頭一戳,笑嘆道,「你這小腦袋瓜子里,當真不知轉著多少心思!」
莫寒月抿唇微笑,說道,「任妹妹轉多少心思,沒有姐姐們相助,總也難以成事!」
謝沁點頭,細想一回,又覺擔憂,問道,「果然我絆住皇上就行?」
莫寒月點頭,說道,「這兩日來,景郡王深得哈薩族族人之心,今日騎回馬王,更令皇上疑忌,姐姐要將皇上絆住,卻未必非要自個兒出面!」說到這裡,又俯首在她耳側低語。
謝沁聽她說完,輕嘆一聲,說道,「單單是我,已繞這許多彎子,當真不知你這一次,又下的如何大的一盤棋局!」
莫寒月輕聲道,「姐姐放心,妹妹已想的通透,除非她們不動,否則,必得將她們引入局中!」
她們不動嗎?如此良機,她們豈會不動?
莫寒月心中暗暗冷笑。
謝沁與她齊頭並卧,歇晌起來,也不往御帳去,只命非兒回去將衣裳取來,就在莫寒月帳中均面梳洗,二人收拾齊整,這才出營向外而來。
御營外,傅飛雪和羅家姐妹已在等候,見二人並肩而來,不禁笑指,說道,「好啊,這兩個人,又將我們繞開說體己話兒,瞧我們今日繞過你們?」
謝沁抿唇笑道,「這幾個丫頭要做什麼?」
羅雨槐笑道,「謝姐姐還不知道?方才我們見幾十個小太監,將御帳中的美酒盡數抬上草原去,說是要君民同樂,不醉不歸呢!」
莫寒月抿唇,說道,「原來是羅五姐姐饞酒,卻拿我們做幌子!」
羅雨槐笑道,「小鬼頭,你休想躲,今日我要審你!」從比賽回來之後,因為有謝沁落馬的事,她還沒有考較她哪裡來的騎術。
說是峻小王爺所教,或者旁人相信,卻瞞不過她羅雨槐的眼去。
莫寒月含笑,說道,「姐姐要審什麼還是日後再說,今日可是有大事要做!」一邊說,一邊將姐妹幾人帶過一旁,細細囑咐。
羅雨槐聽完瞪眼,說道,「分明一場好宴,大伙兒能夠盡歡,如今豈不是盡數被你攪了?」
莫寒月抿唇,笑道,「將這幾件事辦妥,我們姐妹盡歡的日子還怕會少?若是不辦,怕日後攪局的,就不是妹妹!」
羅雨槐自然知道她說的是理,輕嘆一聲,低聲道,「若妹妹算錯呢?」
莫寒月輕輕搖頭,說道,「那妹妹自罰三杯,與姐姐不醉不歸就是!」
她的話剛剛出口,就聽傅飛雪低聲道,「羅妹妹錯了,怕十一妹妹沒有算錯!」
二人詫異回頭,就見侯楠上穿孔雀暗紋羽紗衣,下穿翡翠撒花洋縐裙,燒藍鑲金花細壓發,額前流蘇顫顫,向營門姍姍而來。
這一身裝扮,當真是嬌麗萬分,又柔媚入骨。
羅雨槐瞧的眼直,低聲道,「眼瞧著過一會兒就天黑,草原上篝火雖旺,又有幾人瞧得見她?」
莫寒月輕輕搖頭,低聲道,「姐姐就不見,她那周身鑲嵌的細小珍珠?」
羅雨槐依言望去,但見侯楠衣裳的花式紋理間,果然綴著一粒粒細小的珍珠。
如今黃昏時分,那珍珠並瞧不分明,可是等到天黑,火光一映,那些珍珠就會反映出淡淡的光華。
羅雨槐瞧的咋舌,說道,「這位侯小姐,當真是動的極巧的心思!」
這一會兒葉弄笛、孫靈兒二人也正相絆向營外來,瞧見侯楠的裝扮,不禁瞠目,低聲道,「這位侯大小姐穿成這樣,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