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船上,此刻倒有一半的小姐向公子們的船上張望,只見他這一笑,當真是奪日月之輝,頓時引起一陣低聲驚呼。
後排一位小姐雙手捂臉,輕聲叫道,「天吶,那位公子在向我笑呢!他竟然瞧見我!」
「哪裡是瞧你?」另一位小姐嗤的一聲笑出聲來,說道,「分明是在瞧左姐姐!」
前一位小姐羞惱,說道,「方才只有我挑帘子,他自然是只瞧得見我,怎麼會瞧見左大小姐?」
她們嘴裡的左大小姐,正是刑部尚書左中行之女,左纖纖。
后一位小姐輕嗤,說道,「你挑帘子他自然瞧得見你,卻未必是和你笑!」
兩位小姐爭執不休,莫寒月聽的不禁好笑,輕輕搖頭,接過羅雨槐前頭的話,說道,「許是因為我禁足,有些擔憂罷!」倒也不以為意。
羅雨槐眨眼,輕聲笑道,「瞧大哥那神色,可又不像!」
孫靈兒見她笑的曖昧,「啊」的一聲低呼,說道,「莫不是宋大美人兒對十一妹妹有了什麼念頭?」
葉弄笛一聽笑出聲來,在她額頭上一戳,說道,「你才多大,就想到了此處?十一妹妹較你還小著一歲呢!」
孫靈兒吐舌,低聲道,「都是扶奕姐姐的事鬧的!」
莫寒月聽姐妹幾人說笑,唇角含笑,向那邊船上再望去一眼,但見宋思明已離開船舷,正與幾位公子把酒縱談。而在不遠處……
目光掃過,莫寒月不由微微揚眉。
在眾公子之間,只見衛敬言俊挺的身影也赫然夾雜其間,也正轉身,向小姐們的船上望來。
微微錯愕,莫寒月恍然明白。這一次萬聖節伴駕,傳的只是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員、家眷。
衛敬言自身的官職只有六品,夠不上伴駕的資格,此次進宮,是以相府大公子的身份參加,所以,不但夾在眾公子之間,也沒有身穿朝服。
有風吹過,船身輕搖,帶動船舷邊的珠簾一陣晃動,露出眾小姐隱約的身影。莫寒月額前的留海隨風輕場,將她的整張臉瞬間露出,只是短短一瞬又再落下。
也就在這一瞬間,衛敬言的目光不經意間與她相對,沒有珠簾和留海的阻擋,但覺那一雙眸子似一潭寒水,深不可測,又奇寒入骨。
衛敬言一怔,凝目想要瞧個清楚,可是清風已過,珠簾落回,空留簾后一道纖瘦的身影,又哪裡還去捕捉那兩道寒芒一樣的目光?
而在莫寒月,那一瞬間看到的,卻是衛敬言眼中那似掙扎,似遲疑,又似無奈的眸光。不禁微微揚眉,心底閃過一些什麼,卻無法捕捉。
正在此時,只聽遠遠太監尖亮的聲音喝道,「皇上駕到……」
「皇上駕到……」
「皇上駕到……」
……
隨著一聲更比一聲近的呼喝,宇文青峰一身龍袍,率領眾臣,大步踏上碼頭,踩著大紅地衣,向大船而來。在他身後,是諸王以及滿朝文臣。
各船上眾人紛紛起身,俯身跪倒,齊聲道,「恭迎皇上,恭祝皇上萬壽無疆!」
宇文青峰大步登上御船,從跪拜的人群中走過,踏上御階坐下。
眾臣隨在御階下停住,也都齊齊拜倒,大聲道,「恭賀皇上壽辰,皇上萬壽無疆!」
萬壽無疆?
莫寒月心底冷笑,微微抬頭,向御船上望去一眼。
隔著這樣遠的距離,但見御船船頭上已燃起宮燈,宇文青峰端坐其上,整個人彷彿籠在一片金光之中,瞧不清眉眼,只徒然添了些威嚴。
小姐之中,大多數人摒息寧神,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一些膽大些的小姐,卻已不由低呼出聲,輕聲讚歎。
確實,如果不是有上一世的傷痛,此時這等場面,也只會令人心生敬仰。
可惜!可惜她是莫寒月,卻已不是上一世那個對他宇文青峰傾心以待的莫寒月了!
宇文青峰的目光,掃過整片相連的龍舟,但見萬眾伏首,不由滿意點頭,稍等片刻,才微微抬手,說道,「都免禮平身,坐罷!」
「平身……坐……」小太監尖亮的聲音高喝聲中,眾人謝恩起身,依序入座。
到了此時,宇文青峰所說的話,已大多聽不清楚,只能隱約聽到他的聲音,緊接著,就見群臣舉杯,紛紛祝禱。
眾夫人、小姐剛剛坐下,此刻又不得不跟著起身,一同舉杯。
莫寒月突然有些好笑。
一個生辰罷了,這一天,也不知道這些人已祝禱過多少回,說的人不厭,聽的人也不厭嗎?
想起上一世,自己高居鳳位,竟然從來沒有想過此節,又不由暗暗一嘆。
看來,同一件事,必要易勢而處,才能真正瞧的清楚。
群臣祝禱完結,眾人又再重新歸座,御船上演起歌舞,整個太液池上,頓時樂聲悠揚。
傅飛雪凝目向那裡張望一回,不禁輕聲嘟囔,說道,「既然只有御船上有歌舞,皇上與大人們同樂就是,何必把我們乾巴巴的擺在這裡?」
羅雨槐一聽,撐不住笑出來,手肘在她身上一推,說道,「傅姐姐想瞧歌舞,若不然也進宮為妃,坐在皇上身邊兒,就能瞧的清楚!」
「呸!小丫頭,亂說什麼?」傅飛雪輕啐一聲,神色卻黯然幾分,低聲道,「方才趁著上船前混亂,我見過謝姐姐,她旁的也沒說,只說她很好!」說著又是深深一嘆。
莫寒月微微抿唇,抬頭凝目向御船上望去,又哪裡瞧得見謝沁的身影?
酒過三巡,歌舞也演過幾場,夜幕漸落,十幾條龍舟上宮燈盞盞點起,燈火通明。湖上散落的小船上也燃起點點燈火,將整個太液池點綴的如繁星滿布的星空。
就見衛東亭起身,不知向上邊說了些什麼,但見御船上一陣騷動之後,歌舞聲停,立刻靜了下來。
夜風微拂,皇帝的聲音隱隱傳來,說道,「丞相這壽禮,倒別出心裁!」
衛東亭的壽禮?
莫寒月微微揚眉。
一向知道這衛東亭擅於逢迎,倒不知道這裡又想出什麼新奇的物什?
衛東亭聽皇帝不置可否,忙躬身行禮,說道,「皇上,臣豈敢取巧,以此為壽禮?不過是為皇上壽辰,添些樂子罷了,也要皇上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