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0 何處心安 (24)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黎安！」喊出來的聲音有些沙啞，卻清晰的落在了黎安的耳朵里。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呢。
黎安睜開了沉沉的眼皮，唇邊浮現一抹微笑。
緊接著，鼻孔也有鮮血流出來。
「你撐住，我送你去手術室！」周唯安的聲音在顫抖，將人懸空抱了起來。
「周唯安，我不欠你了。」黎安的笑容很燦爛，即便閉上了眼睛，唇角依然彎彎的翹著，這笑容讓周唯安的心臟一點一點的撕裂。
只反反覆復的重複著一句話。
「你撐住，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眼前蒼白的臉不停變換，十年前的那一幕又出現在眼前。
鮮血染紅了一襲白裙，白薇笑著說。
「唯安，你沒事就好。」
白薇的臉，黎安的臉在眼前不斷變換，恐懼感攫取著心臟。
周唯安都不知道，自己已經發抖，他夢裡最怕的就是這一幕，今天卻真真實實的發生在了眼前。
那種恐懼和絕望，讓他萬劫不復，再次後悔，十年前，死的是自己該有多好。
黎安的呼吸變得沉重，時而發出嘆息聲。
周唯安知道這種呼吸，往往預示著生命即將走向盡頭。
「撐住，你一定要撐住！」
周唯安抱著黎安往手術大樓衝過去，沿途不斷有醫生護士跟上來，有的開道，有的聯繫手術室做準備。
黎安看不見一絲光亮，耳邊的聲音越來越遠，耳朵里迴旋的，是粗重的喘息聲。
急診手術室大門的上方，幾個大紅的正在手術幾個字，讓外面的人心都懸了起來。
周夫人彷彿老了十歲，頭髮白了大半。
陳漾和佳池抱著哭成一團。
黎安沒有家人，除了佳池、陳漾還有周夫人，只有宋允楨此刻在樓道盡頭的吸煙區，無力的靠在牆壁上，一根接一根的抽著煙，地上落滿了煙頭，
手術室里，周唯安主刀，卻全然沒有了平日里穩若磐石的沉穩。
捏著手術刀的手背上，青筋暴突。
心臟外科的主任親自做助手，其他人也都默默的圍著手術台，各司其職。
整整六個小時的手術，沒有人說一句話。
看著血壓急速下降，周唯安的手抖了起來。
「加400ml血漿！」心臟外科新任主任黃岩東冷靜的吩咐，並將周唯安替換了下來。
後來的手術，都由黃岩東主刀。
周唯安握著黎安的手，甚至不敢睜眼看正在手術的，血肉模糊的手術區域。
「院長，結束了。」
周唯安抬起了頭，胸腔已經關上，正在縫合。
兩個助手將周院長扶著，巡迴護士讓出了自己的凳子，將周院長扶了上去。
「手術很成功，只是失血過多，患者身體本來有些虛弱。繼續輸入血漿和抗感染治療，問題不大。只是心肺同時受損，恢復期會比較長，病人的體質也會大不如從前了。不過，好在病人還年輕。」
雖然不知道這位患者跟院長大人是什麼關係，但周院長表現出來的緊張可是不瞎都看得見，也不敢有所隱瞞，一五一十的說了。
「危險期還沒過去吧？」周唯安看了一眼黃岩東，低聲的問。
黃岩東是周唯安在C國讀醫科大學的同學，醫術也是一流的。
「是，接下來的72小時，很關鍵。關了胸腔，送特級監護室吧！」
「辛苦了。」周唯安站了起來，看著手術台。
黎安蒼白的臉，緊閉著雙眼，嘴巴里插著管子，連著呼吸機。
都預示，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劫。
綠色的手術巾，因為染著血，變成了黑色。
右側胸口已經縫合完畢，左側胸口是刀傷，一層一層的縫合，一助是一位很有經驗的女醫生，縫合的非常仔細。
當監護室的醫生護士把人接走以後，周唯安依然坐在更衣室里的長椅上。
摘掉帽子和口罩，里裡外外的衣服已經濕透了。
黎安被送進特級監護室，黃岩東帶著兩名助手到了家屬等候區。
等候的人都不敢開口問，而是緊緊的盯著黃岩東的臉。
黃岩東摘了口罩，朝周夫人微微低頭。
「手術很成功，不過失血過多，心肺同時受損，所以還要看接下來72小時的情況。」
這句話也只能讓大家的心放下來一半，另外一半依然高高的懸著。
「送進監護室了嗎？」陳漾問黃主任。
「對，特級監護，觀察72小時！」
「唯安呢？」周夫人明明看著周唯安進的手術室，之後便一直沒出來。
「對了，周院長稍後會去監護室照顧，讓你們都先回去休息，明天探視時間再過來。」
黃岩東說完就走了，科里還有病人等著呢。
大家就是再擔心，也是沒有辦法。
莫先生親自過來接陳漾回去，佳池也回去了。
周唯安在更衣室躺了一會，出事時的畫面就像電影一樣一遍遍在眼前閃現。
脫掉已經濕透了的手術衣，直接去了特護室。
特護室都是一對一照顧，周唯安一直坐在病床邊上，除了看著，卻什麼也做不了。
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床頭的監護儀，看著顯示屏上的數字閃動。
整整72小時，寸步不離的守著。
後來連護士都沒事可做了，因為所有該做的事情院長大人都親力親為的處理了。
72小時之後，各項數據都穩定下來。
雖然血壓和心率都偏低，但起碼接近正常了。
嘗試著脫離了呼吸機，半天后就完全脫離了。
身上的管子少了一些，似乎感覺黎安又回來了一點點。
黃岩東過來看病人，才知道院長守在這裡已經三天了，鬍子已經冒出來老長，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
「其實，各項數據都還保持的不錯，按道理應該是能夠醒過來了。」
黃岩東對於黎安意識未能清醒，還是有些意外。
周唯安卻篤定，她沒有醒來或許是她不願意，心死是一種什麼感受，他清楚。
特護室又呆了四天，各項數據都維持在穩定範圍內，黎安被送回到心臟外科的監護病房。
周夫人到醫院照顧，看到兒子失魂落魄的樣子，偷偷的摸著眼淚。